孟罗衣一惊,迅速抬头看她,见她定定望着自己便知她的确是有原因才没按照自己吩咐的做事,这下又有些后悔打了她。
孟罗衣放下药瓶,起身查看了一下门外,见巧娘犹豫地站着,吩咐道:“巧娘,你在门外守着,若有人来便喊一声。”见巧娘有些犹豫,只能再度说道:“我有事吩咐玉恒去做,怕被别人听见了。你守在外边,我放心。”
巧娘便答应下来,有些忐忑地替玉恒求情道:“小姐,玉恒还伤着,你要教训她也等她休息好了……”
孟罗衣点点头,关上门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平静地坐到了玉恒面前,道:“你说,什么秘密?”
“今日评核时,我遵照小姐你的吩咐待在外边儿,也小声地向一些小丫鬟们打听,装作好奇那些宫嬷会考些什么。有些丫鬟同我一起在那儿张望,也并没有人来过问。当时恰好里屋那边的丫鬟出来说宫嬷让三位小姐背《闺训》,六小姐支支吾吾背不出来让将军夫人不悦,大家都围了上去问情况,我被人一挤,就落在了外围,根本进不去。正在想办法凑近些听的时候,看到了七小姐身边的书香。”
书香、画香是顾瑶瑶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比起顾娇娇从前的琴心、棋心,如今的棋心、绵心,还有顾佩佩身边的纸水、砚水,书香、画香之于孟罗衣可谓是默默无闻。她与这两个丫鬟没什么接触,所以对此二人的品性也是完全不知的。
玉恒继续道:“书香见了我便招我过去,让我去帮她办事,说她现在伺候七小姐在里间走不开。我推脱了一番推脱不过,没办法只能帮她。她要我送一份东西到桂枝居,还说务必要亲自看着东西交到二太太手里。我直觉不对想拒绝,哪知她把东西一塞到我手里就转身走了。”
“桂枝居……”孟罗衣低喃一声:“那不是二爷的正屋吗?”
将军府里的规矩是,主子爷和正妻住正屋,妾室住另拨的院子。大爷顾长润无妾,还在世的时候就只与崔氏住在梧桐居。二爷顾长泽与其妻罗氏住在桂枝居。三爷四爷不在府里住,平日也不回来晨昏定省,情况不明。五爷还未娶妻,天上居就他一个人住——哦,还有一群莺莺燕燕。
顾瑶瑶和罗氏……孟罗衣怎么都不能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来。
二太太这个人孟罗衣几乎没见过,平日听来的闲言闲语只说二太太性子懦弱,不得二爷喜欢,不懂得讨好公婆,还膝下无子无女……但因为她一层身份二爷不能休她。
这层身份府中之人讳莫如深,孟罗衣也只是偶然间听到了一星半点,拼拼凑凑地才明白。
原来二太太罗氏来自克州罗家,母家的小叔叔娶了顾老将军的妹妹。虽是庶妹,但深得顾老将军的生母喜欢,所以当年嫁去克州也可谓是风光大嫁。嫁过去两年以后顾老将军的母亲过世了,这位庶出小姐虽然没了嫡母做依靠,但仍旧深得夫家的欢心,生下长女也未被夫家嫌弃,后来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好景不长,谁知道克州竟出了动乱,朝廷不知,等折子报上来皇帝批复让顾老将军征讨,世家大族,包括罗氏一族等族的族人已经逃的逃,死的死,而那位庶出小姐与姑爷据说也死了。
罗家底蕴深厚,家财颇丰,可再大的财势也抵不过命运的狰狞。孟罗衣听闻后也只是轻轻一叹。
顾老将军悲哭了一场,这件不幸事也就被人置之脑后了。
将军府极好面子,如果被世人知道他们要休弃已无娘家倚仗的罗氏,况罗氏又是与他们有姻亲之谊的家族,就算老百姓们不说,自然都会有自诩正直的御史上折子弹劾。顾老将军老了,自然不想让家族蒙受这种不好的名声。但二爷的态度摆在那里,老将军对此事不虞,却也从不呵斥二爷、为罗氏撑腰,而只是任由他宠幸娘家势力正蒸蒸日上的七夫人。所以下人们也不敢轻易谈论这位二太太与将军府的渊源。
将军府的主子们凉薄至此,可见一斑。
孟罗衣回过神来,问道:“那你可去桂枝居了?”
“去了,就是去了桂枝居,我才听到了那个秘密!”
孟罗衣不禁微微屏住呼吸,压低声音问:“什么秘密?”
“小姐,我听到的不多,可能与我理解的也不一样,但是我知道二爷是不会希望任何人听到这事儿的。”玉恒身子抖了抖,凑近孟罗衣对着她耳朵说:“我去的时候丫鬟婆子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就只能往看上去最大的那间屋子去,也没见人伺候。正要敲门就听到有女人冷笑着说:‘你们将军府见死不救,还想谋我罗家财产,做你的春秋大梦!’然后是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你就跟我耗着吧,等五妹她们随便一个人进宫,得了宠,耳旁风一吹,我还就不信罗家那些个东西我找不到!’”
玉恒忽然贴到孟罗衣身上,双手抱着她一只手臂有些恐惧地道:“那女人然后就尖利地笑,把我吓得不敢动,她说:‘你以为你的五妹妹和六妹妹真能进宫?就是进了宫,我也会让她们在宫里死无葬身之地!哦对了,你要说还有七妹妹是吧?你不如送你七妹妹进去,或许还可以活得长些!’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那男人似乎打了那女人一巴掌,说:‘管好你的嘴,断了我的财路,我就折磨你的堂弟!’”
堂弟?
孟罗衣深锁了眉,玉恒紧紧抓着她的衣服,眼神里带了迷惑地回忆着她听到的对话。
“然后我就听到那男人闷哼了一声,估计是女人咬了他一口,接着是重物摔地的声音。女人还笑着说,说……”玉恒似乎回忆不起来,孟罗衣也不阻止,就等着她回忆。玉恒皱紧了眉闭了眼,一会儿后睁开,果断道:“对,我没听错,那女人说:‘将军府就是个畜生府,老子是孬种,儿子是豺狼!不,虎毒都不食子,你们连畜生都不如!一家子还待在这府里耀武扬威的全他妈不是东西!我罗家是瞎了眼,没看出你们这一张张贪得无厌的嘴脸,竟然与你们做亲家!拿我堂弟威胁我?你别忘了,那也是你们顾家的女人生的,血统里也一样的无耻龌龊,折磨死了更好!’”
玉恒颤颤地道:“我越听越觉得害怕,转身就开始跑。要出院子的时候正好踢到了一颗石子儿,眼风一瞥就看到刚才那间屋子里抢出来一个男人,我吓得不顾一切就往外冲去,左拐右拐地跑了回去,书香交给我的东西还被我抱在怀里。正没辙的时候就看见棋心从屋子里气鼓鼓地走了出来,见是我便一愣,问我手上拿了什么,我起先不想说,后来一想,不如就让她认为我是来探听消息的,反而对我好些。所以就实话实说是书香让我交给二太太的,表明我还没来得及去桂枝居。棋心便开始大骂了我起来,对我动了手,一边打还一边说小姐什么‘攀上高枝儿’、‘不会那么如意’之类的话。她打我的时候我看见了的,那男人闪过了一边儿逗留了一下便不见了。”
玉恒忽然又是剧烈一抖:“我听见有奴仆给他请安,唤他‘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