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看人脸色的舒宜怎么会不明白静云此刻的意思,她笑笑说:“静云,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将来我不知道会怎样,但是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继续在那个家里呆下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受够了。我到北京首先来找你,是因为我总共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将来我真的从没想过,凭我现在手头上的积蓄连在北京呆两个月都不够,但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够找到活命的办法。”
静云被舒宜揭穿,有点不好意思,忙着解释“舒宜,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实际上静云也确实没有不管舒宜,也许一切正如那句话所说,上帝的眼睛坏了,但它总会好的。
静云所在的外院管理严格,舒宜不能在静云宿舍留宿,静云只好帮舒宜租了一间地下室先安顿下来。
静云是学表演的,虽然才大一,手头上已经积累了不少拍广告的客户资源,想当年舒宜在高中也曾经干过这一行,凭借外形优势很快和北京几家工作室签订了拍摄合约。慢慢的,又经人介绍开始零星的走一些秀,虽然因为是新人吃了不少亏,但总归还是安定下来。没再过多久,舒宜又找了一间复读学校报了名,舒宜高二没念完就直接到复读班就读,当然难度和竞争不是一般的大,可舒宜,一边坚持着工作,一边咬牙学习,每天就算背到两三点也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咬着牙念了一个月,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舒宜是倒数第二,得倒数第一的那个考的是美术专业,享有专业特长分。舒宜默默的从成绩栏前经过,没有说什么,只是到了这年期末,舒宜的成绩爬上了校榜的前三十名。吃饭的时候有同学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她泰然自若的继续吃饭,她不骄不躁,凭着这一股子狠劲,到高考的时候她硬是杀进了校前十,也考上了静云所在的外贸大学。
静云对舒宜的家事一知半解,她不是很具体的明白舒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离家出走,让她有这样的决心对自己这么狠,但有时候看着舒宜苍白的脸,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她会心疼。这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好女孩,这同样也是一个惹人心疼的女孩子,她常常想,不知道将来舒宜的另一半听见她这些辛酸遭遇会有怎样的表情。
舒宜不耐烦静云的念经,她一个人走到厨房去下方便面。
静云呆在舒宜的房间里,正拿舒宜没办法陆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随便说了几句也不再管舒宜到底去不去夜未央,她匆匆开门出去。
舒宜从端着一碗方便面出来的时候,静云已经不见踪影。
她于是跑到阳台上慢慢吃着,一边看楼下静云的背影。
舒宜和静云住在一起,是N市的一套老房子,她们住在三楼,阳台上有从一楼爬上来的常春藤,那些绿油油的植物一直爬到她的窗台上,舒宜看着那些叶子喝汤。
喝了没几口,客厅里有手机铃声响起,她忙放下碗进去接电话。
“喂,你好,我是舒宜。”
“舒小姐,我们是××公司,我们昨天约好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们把那材料送过来。”
“噢,噢,好,我已经都做好了,马上就送过来,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再见!”舒宜电话挂断后,飞快的到客厅的沙发上捡起自己的包检查了一下,那几份材料早在她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她拍拍额头,责怪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她原本跟人约好,下午把翻译出来的材料送给这家公司,谁知道从展销会出来居然给忙忘了,今天是怎么了?
她忙到楼下打车去送文件。
从那家小公司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她步行在华灯初上的N市街头,看着一块块巨大的霓虹灯箱,圣诞树上装饰的各色华丽彩灯,以及各种商厦为了节日吸引顾客特意装饰出来的一种喜庆气氛,舒宜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单薄。
这种生活她到底过了多久,她从来没想过。
只知道这些年来,只要有单就拼命上,只要有广告就拍,忍着恶心陪各式各样的客户喝酒,每每接了私活翻译稿子至深夜,这样的拼命,钱她已经赚了不少,很多同事打趣说:“舒宜,你是不是打算到南极去生活?”她笑笑,静云说不懂她为什么豁出命来赚钱,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个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活着,索性就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赚钱上头,只有赚到钱她才觉得安心。但是她真的觉得安心吗,如果她真的满足真的安心,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茕茕孑立,心是空的,是凉的,是茫然失措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还是已经忘记了怎样去开心?
她在公交车站牌前停了一停,一辆522在她面前停下来,她想了想转身还是进了地下通道。
她或许永远也想不到,只是这一个转眼的时间,有个人为了她在522公交站牌的模糊影子发了疯。
他看着那辆522开走后,公交站牌前的某个影子已经消失不见,顾不得红灯他忙跟上去,他认定了那个人影肯定是上了522的公车。一路开着车小心跟着那辆522,他不放过任何一站上下的人流,直到公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他心里一喜,连忙停好车,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辆公车的出口。
司机正拿着值班本从里面下来,迎头碰上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有点纳闷,他说:“先生,这辆车暂不发车,你到前面去坐另一趟吧。”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毫不理会他,他走上公共汽车,可是车厢里已经是空空如也,空荡荡的车厢里什么也没有,一如他从高空跌落谷底的心,他觉得这么的难以接受。退下来他焦急的问司机:“司机先生,你刚才看见一名高高的,大眼睛,皮肤白白的扎着马尾大约20多岁的年轻女孩子下车没有?”
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下车。
司机愣一下,才恍然原来他是来找人的,他说:“有很多大眼睛白皮肤扎着马尾20多的年轻女孩子下车,也有很多上车,我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位,而且我也不记得了。”
承瑾有点急,他说:“你怎么不记得了呢,你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个……对了,你这里不是有监视器,能不能调一下今天的录像给我看看?”
司机看着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抱歉的说:“对不起,公交车上的摄像头从来不录像。”
看得出他十分的焦急,甚至有点慌乱,英挺的美貌皱起来,居然说:“怎么会不录影呢,为什么不录影?”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人怎么会如此莫名其妙,公交车的摄像头从来就不录影,难道他不知道吗?但下一刻司机就变了态度,或许是为了他脸上那失望的神色,又或许是为了他渐渐黯然下去的目光,司机忽然有点怜惜起他来,或许他正在找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呢,他歉然的说:“先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