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是被冷风吹醒的,醒来的时候,天上月明星稀。
雨停了。夜愈发幽静。他茫然四顾,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青凤的头发。她的小嘴微张,睫毛却收拢了,里面关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美梦。她的大脑袋挨着他的脖子,柔软的头发让人痒痒。
青凤熟睡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柔软,好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他久久地望着她,数着她的睫毛,心里被柔情填得满满的,禁不住想,时间就在此刻停止吧,天但愿永远都别亮。一念及此,虎儿猛地一个激灵——我是在故意拖着时间,希望总也追不上哥哥么?
夜这么安静,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无地自容。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青凤握住了。
青凤的睫毛安详地合着,呼吸悠长停匀,可见睡得正香。但是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他试着动一下,她的手也被带了起来,却仍旧紧紧攥着,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他于是侧过了身子,面对面地端详着她。青凤的面容干净秀美,尖尖的下巴,呼应着尖尖的眉梢。不知为什么,他开始想象她老了之后的样子——她的脸上会爬满皱纹,柔软的嘴唇变得又薄又干,细密的眉毛变得稀疏浅淡。那时他自己也老了,说话颠三倒四、不扶杖不能走路,就算扶着拐杖,也仍旧驼背弯腰。年老的人大多耳背,也许那时,他们之间说话哪怕离得这么近,也要大喊大叫……
他想到这里,一个人无声地笑了。
想象是危险的。有些东西,不需要经历,只消想象一次,就足以让人终身难忘。许多人喜欢承诺,殊不知那些信口开河的承诺,远远比不上一次认真的想象。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那是杜鹃的声音。黑暗中看不见杜鹃的影子,一声又悠长又哀伤的声音凭空传来,把人从浮想联翩中蓦然惊醒。
杜鹃是一种预言离别的东西。相传望帝的臣子鳖灵位高权重,望帝最终被迫禅位给他,自己隐居于西山,在失意寂寥中化为了一只杜鹃鸟。它至春而啼,每一声啼叫都好像在叹息着——“不如归去”。它就这样哀鸣不已,到最后嘴角都渗出鲜血——那漫山遍野殷红的杜鹃花,正是它喉中滴落的血液。
啼血的声音,凄清无比。不知为什么,虎儿一直觉得这种鸟像刑部的高官,宣判生死,一言九鼎。
你若想知道春天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就该留意杜鹃的最后一声长鸣。这一声鸣叫为柔情万种的故事画上干脆的句号,那看不见的翅膀卷着不尽的生机,飞向无常冰冷的怀抱。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开始由盛转衰,杜鹃花也谢了,被风雨打落山坡,仿佛干涸了的黑血。
虎儿屏声敛气,久久地等待着。这一声过后,四下一片死寂。他等了很久,那只鸟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远处却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马蹄纷纷沓沓,听上去杂乱无章,却铺天盖地地从远处传来。这声音时大时小,小的时候,让人怀疑是一阵乱风;俄而又大了起来,于是能忽然听到一声叱骂或者哭喊。虎儿转头向长亭外的甬道上望去,却见北边渐渐有火光和白烟在漆黑的夜里闪烁升腾。那烟火起初离得很远,分不清正朝着哪个方向移动。他等了一会儿,觉得耳边的声响似乎越来越大了。
于是他轻轻推醒了青凤。
青凤的眼睛微微睁开,却立刻又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
虎儿等了一会儿,低声道:“青凤。”
她没有回答,仍旧假装睡着了。
“青凤,”
“嗯。”她终于轻轻叹了一声,睁开眼睛,横波一寸,旋即被浓密的睫毛遮住,嘴角却翘了起来。微微翘起的嘴角,透露出无限娇羞。
虎儿痴痴地看着她,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听……”
青凤警醒地抬起头,玉钗顿时从头发上滑落下来,“叮”地一声掉在地上。
军马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纷纷攘攘的马蹄声仿佛很近。虎儿站起来,快步走到长亭外,却见半里和青凤的那匹青骢犹自被拴在水塘边的枣树下,半里的耳朵前后抽动,仿佛非常紧张;那匹青骢却混不在意,自顾自悠闲地吃草。
“阿虎?”青凤跟在他后面追出来,眼睛亮亮的,一只手犹自挽着头发。
虎儿飞快地解开那匹青骢的缰绳,转身又去解半里的。半里四蹄踢踏,不住地甩动脖颈,他一时间急切解不开,伸手从腰间拔出小佩刀,一刀割断了半里的缰绳。
“青凤,你牵着它,快跟着我,别怕,别说话。”他急得要命,一颗心咚咚乱跳,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稳住了语调,低声道。
青凤什么也没再问,一只手接过马缰,另一只手又轻又快地梳理了两下青骢的背脊,拍了拍它,便开始与虎儿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河堤而行。
他们在河堤下半湿的沼泽地上停住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现在,辚辚的车马声、将士的呼喝声就在他们的头顶。头顶是一座宽大的石桥,无数军马正从上面驰过,火光一瞬间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从虎儿站的地方,恰好能看见桥那头军士手中的大旗,旗上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龙,在火把的映照下狰狞地翻腾。
龙的旁边,大书着“定南将军”四个字——这正是那曾经在洛阳城外活活烤死长沙王的定南将军——张方的将旗。
他们此时弯着腰缩在两个石桥柱之间,下半shen全浸在河水里。虎儿一只手紧紧抱着青凤,一只手拉着半里和那匹青骢的缰绳。
这条河道本来甚宽,可水流到了桥下变得湍急起来,水面直没到胸口,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站着已十分艰难。更何况河水冰凉,水面上湿风阵阵,把战马的腥臊、火把的焦味儿一股脑吹到脸上。虎儿站了一会儿,双腿渐渐已失去了知觉,所有的感官都汇总到头顶,剧烈的头痛一阵紧似一阵,随着江风,不断朝他袭来。
他感到青凤在自己怀中簌簌发抖,带着自己一起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他起初很担心两匹马会发出声音,引来桥上军队的注意,可是现在心里早已一片茫然,意识渐渐模糊,模模糊糊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紧紧拽着青凤不肯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噪音像退潮的海水,同黑夜一起消失在不知名的天际。四周安静下来,张方的军队终于离开了。
东方已泛出一线曙光。
虎儿和青凤在刺骨的激流中互相搀扶,一步步挨回了岸边。他环顾四周,还好,青凤就在身边,苍白的小脸上一无表情,只是牙齿不停地打战;半里和那匹青骢马也都在。
“阿虎……”青凤忽然瘪瘪嘴,“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又冷得要命,很想说一句安慰她的话,奈何头疼欲裂,实在没有半点说话的力气,只好静静地听着。
“咱们的包裹,被卷走了……”青凤哭道。
虎儿一愣,不由牵动嘴角,笑了起来,低声道:“没关系的。”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圈儿,此时还管什么包裹?
他抚着青凤湿漉漉的头发,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一阵头痛袭来,全身忽热忽冷,后面两句打趣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
青凤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走到虎儿身后,心口贴着他的背坐下来。她细细的手臂环到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手。她身体的温暖透过湿冷的衣服传来,把他围在中间。
天色蒙蒙亮,田野上传来鸡鸣犬吠的声音。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握着手,静静听着远风送来的声音。
“你的手心烫得很。”她低声道。
“咱们得进城去,那是张方的军队,城中的人或许能告诉我们邺城的消息。”虎儿闭着眼睛答道。
昨天满目繁华的小城,现在已全然变了样子。
男女老少的尸体在甬道上横陈,来不及收拾。每隔几步,便是一个被洗劫、焚毁了的店铺,有些地方余烬未息,人们三三两两地提水来救火,冷水便浇在那些横竖不一的尸体上,走的急了,时不时还会被绊一跤。
悦来客栈也没有幸免,惊慌失措的旅客有的拖着行李,有的拽着妻子儿女,各自奔散。虎儿此时已寒热大作,勉强伏在马上,望着这满目疮痍的小城,默默不语。
人流滚滚,都往南去,唯有他们两匹马,犹自往北缓行。
忽然,远处逃难的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瞬间人声鼎沸,四下里响起这样一个词:“匈奴兵!”
这个可怕的词语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本已千疮百孔的城市,大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天边涌来——那令边城人人胆寒的匈奴军队,仿佛一个炸雷,已经到了眼前。
城中一瞬间陷入大乱之中。本来骑在马上逃难的官宦士族,此刻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纵马扬鞭,在人群中疾驰起来。有人跌倒在马蹄下,顷刻间便被活活踩死,这样的场景又引起了更大的恐慌,于是没有骑马的人也开始互相推搡践踏。老弱妇孺难以幸免,四下里只听得惨叫连连。
虎儿紧紧拉着青凤的马缰绳,和她一道急纵马驰入悦来客栈的穿堂,才不至于在人流中冲散。他们在檐下犹自惊魂未定,先前被称为“匈奴”的乱军已经驰进了城来。
这是一只几千人的军队,无旗无帜,队列在疾驰中溃散不能成形。城中的人们本在哄散逃命,这只乱军风卷残叶般地冲入城中,面对着数千难民,渐成合围之势。四下里有军官在大声吆喝:“关城门!关城门!”
所有的城门都被关上,边城眨眼间成了一个紧闭的口袋。
人群此时被数千操刀的军士围在中间,更加惊恐惊恐万状。虎儿站在檐下,却已分明看见——这哪里是什么匈奴的军队,从他们铠甲的式样服色他已经猜到,这正是朝廷派到邺城去的亲征军。
只见军士们坐在马上驱赶人群,吆喝鞭笞,如驱犬鸡。一条大道被清理出来,难民们全都被赶到了路的两旁。
甬道的尽头,驶来一列车驾。起首的一辆用淡黄的帷幔覆盖,虎儿一望之下,知道那是王爷车舆的颜色,而此时出现的王爷,必是东海王无疑了。后面跟着十余辆车驾,大约是东海王身边的幕僚侍从。他的心里一阵紧张——朝廷的军队溃败逃散到了这里,怎么只有东海王,却不见御驾?卫璪和悠游散人跟在皇上左近,他们呢?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他不顾青凤的拉扯,快步走到阶前眺望,却见东海王的车驾如隆隆滚雷从眼前急驰而过,几千大军跟在后面,伤兵被抛在最后,互相搀扶,惨不忍睹,时时有人倒毙在路边,前面的军队径自疾驰,更不多看一眼——他的哥哥和先生,是不是就在这些伤员之中呢?
东海王的车驾现在已完全过去了,人们还是不能自由走动。溃败的大军今夜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最先遭殃的,又是店铺和客栈。
“张方叛军昨夜从此经过,现遍搜叛党,闲杂人等,都快些出来!”吆喝声、喊骂声此起彼伏,尚且留在悦来客栈里的人,正被军士们往外哄赶。
虎儿和青凤低着头挤在人群中,虎儿眼见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们见人拿着包袱,劈手就抢,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抖落一地,心想他们的包裹被水冲走,实在没有什么可惜的。头疼已经越来越不可忍受,他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倚门勉强站着,死死拉住青凤的手,好让她不致被人群冲散。
自古败兵如寇。现在,长官已经不在,军士们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哄抢店铺、妇女,一言不合,则对人抽刀乱砍、事后纵火烧尸。满城的人们骇然身处这样的惨象之中,都战栗不能言。
虎儿用袖子遮着青凤的脸,拉着她小声道:“别怕,青凤,别怕……”其实他自己也怕得很,更确切地说,不是怕,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厌恶。他小的时候因为多病,常常幻想死亡,而最让他害怕的则是这样一种幻想:死在肮脏嘈杂的地方,死后跟所有肮脏嘈杂的东西一起,埋没在尘土底下。
一个妇人就在他身边被提上了马。她的一只绣花鞋和她丈夫的头颅一起,骨碌碌滚到了虎儿的袍子底下。他忍着强烈的反胃,装作没有看见,青凤却发出了一声尖叫。
汗的臭味、血的腥味,混合着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充斥于天地之间,让人喘不过气来。野兽因鲜血而兴奋,军人们则往往会因这样的场面而兴奋。数千军队越来越放肆难控,真如一群被逼到了末路的匪徒,势欲将边城洗劫一空。
与此同时,青凤的那声尖叫引来了两个兵卒的注意,那两人朝他们瞄了几眼,互相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便带着笑朝他们走了过来。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一个身着铠甲的缇骑按剑而上,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三个文官打扮的士人,和几十个禁军。
“让你们安营扎寨,不是杀人放火!刘校尉,你是怎么约束手下的?!”那缇骑军官指着步兵校尉刘聪厉声道。
刘聪还未答话,他身后的兵士早已一片哗然,纷纷指着那缇骑骂了起来。缇骑军官见状,拔剑指着刘聪,威胁说要将他军法从事。刘聪身旁的一个兵卒大叫道:“你们缇骑打仗的时候当乌龟缩在后面,现在倒充起大爷来了!如今皇帝都被抢去了,还拿军法吓唬谁?”
此言一出,军士们纷纷大声起哄,群情激愤。那缇骑一行不过二三十人,被围在刘聪的数百步兵之中,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忽然,只听仓郎一声,宝剑出鞘,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天子被掳,乃万民之哀。刘校尉,你难道竟要趁乱造反么?”这声音清冷平静,却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说话的人背对着虎儿和青凤,横跨紫骝,利剑在握,却是文士打扮。只见他拿剑尖在乱军中随便点了三下,干脆地道:“你、你、你,站出来。”
三个被他指过的士兵,刚刚起哄时叫得最响,然而此刻心里也有些没底了。可那股气焰犹在,又想着自己人多势众,且欺他不过是个年轻的文官,并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因此磨蹭了一会儿,慢慢走了出来,站在刘聪身边,斜视着马上的人。
“此剑是天子御赐嵇侍中之物,”马上的人忽然放缓了语调,声音里更多了一份庄严肃穆之意,“天子曾有言,军中有不从侍中之令者,先斩后奏。如今圣上蒙难,你们三个却趁机烧杀抢掠、目无法纪,更出此大不敬之言,扰乱军心——来人!”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的一名军官已双手接过宝剑,大步走到刘聪身边,手起剑落,只三下,便将三颗人头砍落在地,鲜血溅了周围的人一头一脸。
这一下变生不测,数千军士,包括刘聪在内,都惊呆了,一时间愣愣地望着马上文士打扮的青年。却见那军官早已回到马前,双手奉还宝剑,马上的人以衣带从容拂去剑刃上的血珠,还剑入鞘,朗声道:
“乱贼已斩。诸位将士,你们曾随圣上出生入死,功不可没,但若无视军法,下场便是如此。”他说着在马上微微一揖,转而向刘聪道:“刘校尉,请速令麾下就地安营扎寨,再勿扰民。我奉东海王之命前来相告:请校尉抽调三百精锐,天黑之前,带他们到城头上去。”
刘聪一脸惨白,再不多言,躬身说了声“是”。
“阿璪!”
这一声呼喊,虎儿已经忍了许久,此刻见刘聪的兵马终于退开,才脱口而出。
马上的少年惊讶地转过身来。
才几日不见,卫璪已瘦了,他的皮肤晒得微黑,薄薄的嘴唇干裂得出血,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有神。那柄刚刚砍落人头的长剑,此刻正悠然悬在腰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卫璪一下从马上跳下来,望着虎儿和青凤,满面不可思议的惊诧,拉着他们的衣袖道:“这里太乱,先跟我到营帐再说别的。”
营帐在紧闭的城门脚下,是临时搭成的,里面简陋不堪。卫璪却似已经习惯了。他引他们到了最里间,尽量避开过往的军官,关上了门。虎儿知道,这是为青凤着想的缘故。
茶水被端了上来,卫璪望着虎儿,又看了青凤一眼,低下头去似有所思,并没有急着说话。虎儿知道他在想什么,欲待开口,却难以措辞;而青凤更是无法启齿。三人一时陷入一阵难言的尴尬之中。
“你们从洛阳追到这儿来,真是异想天开,天幸没出什么大意外。”卫璪却忽然笑笑,打破了沉默,微笑对青凤道:“一路累坏了罢?”
青凤惊魂稍定,此刻是真的累了,而且和虎儿一样也感了风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卫璪看了虎儿一眼,踌躇道:“青凤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诸多不便。东海王携王妃、郡主等宫眷随行,这几天,我想让她同她们在一道,你说呢?”
虎儿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心里却有些美滋滋的。哥哥此时这样问他,显是已经认同了青凤的身份。回去之后,母亲纵要责备,卫璪至少已经站在他这边了。他不由得望向青凤。青凤的神色依依不舍,却乖顺地点了点头。
于是卫璪亲自将她送到东海王处,叩见了王妃,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弟妹,将青凤托付与她们,又随即请军中御医为她开治伤寒的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安顿妥当,回到营帐中来。
“阿虎,你也病了?”卫璪一进来就看见虎儿靠在案几上,抱着膝盖,仿佛很冷。他皱了皱眉,走上来试虎儿的额头,触手果然滚烫。
“先生呢?也在这里么?”虎儿却望着他道。
卫璪深吸了一口气。
“不在。”他说着站了起来,从袖中缓缓抽出了一根折叠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