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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城生活(一)

北京。

听叶子讲过之后,陈楠又是安心又是失落。

苏白能够慢慢走出来自然是好的。此时伤心总比以后难过好。但是就这样被她忘记,陈楠怎么也不能甘心。

这么多年的回忆,沉重得足够压死一头骆驼。人心肉长,怎么可能面对遗忘不痛不痒?

他明明渴望着两个人能够白头到老,一如他曾经承诺过的那样,然而现实好像从来不对他仁慈。无论是当年抛弃他和母亲的那个男人。

还是如今他自己不得不放弃的爱情。

注视着房间里睡得极不安稳的李夏许久之后,陈楠走出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抽了整晚的烟。

第二天一早,当李夏在满屋子的光线里悠悠转醒时,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披了外套冲出房间。直到发现坐在沙发上的陈楠后才停止了找寻。

收拾好紧张的情绪,李夏赶紧换上笑脸说:“原来你早就起来啦。我去弄早餐。你等一会儿啊。”

陈楠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好,反而严肃着表情说道:“李夏,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李夏正往厨房迈去的步子瞬间定住:“你……你什么意思?什么不行?”

陈楠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恨,更有同情:“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想了许多。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太累了。而且你也并不好过吧。我知道。”

“不,我很好。以前我们相处得也不错,不是么?”李夏白着脸急切地求证道。

灭掉手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根的烟,陈楠不耐烦地说道:“你不用说那么多。这种交易本来就是荒唐至极!我已经连一刻也没法忍受下去了!”

谈话凝滞了许久,李夏才换上一脸的漠然,转过身来冷笑道:“陈楠,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妈想想吧。你以为不是我,你能有本事找到全国最好的医生?不是我,你能拿到足够的钱去保证你妈的晚年生活?现在你知道装清高了。可是我告诉陈楠,”说到这里,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的李夏突然一下子哭出声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从你和苏白还没在一起时我就喜欢你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到底做错什么你要这么不待见我?苏白到底比我好在哪儿?”

陈楠微微出神。

是啊,苏白到底比她好在哪儿呢?

其实苏白以前脾气并不好,尤其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儿似的任性。大学的时候陈楠都不记得被她的电话强行深更半夜地叫出去多少次。那个姑娘以前总是没心没肺的,见着谁都能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直到毕业以后,苏白的小孩儿习性才开始慢慢好转,渐渐有了一个成年女性该有的样子。但是后来她越来越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这都是自己害得吧。以前……

突然,陈楠愣住。

自己刚才用了多少个以前了?原来现在,自己也只能用“以前”二字来回忆那个姑娘了么?

陈楠的眼里满是苦涩。

再看看一直委屈而又愤怒地看着他的李夏……

其实这个姑娘一直都很好。成绩优异,家境也不错,长得又好看,无论是在中学还是大学,都算得上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男生们夜谈的话题之一。就是这么一个骄傲的姑娘,却一直这么傻傻地守在自己身边,就连现在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她也没有想过离开。即使是她最先提出这场交易,但是做出最后决定的人,却是自己啊……

陈楠走过去,把已经哭得快虚脱的李夏轻轻抱进怀里,声音低哑而苦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夏把脸埋在陈楠的胸膛前,死死地反抱住他:“陈楠,你不会有事的。我没怪你。我真的没怪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坐在温暖宜人的良木缘里,苏白懒洋洋地拿着叉子,把盘子里的空心粉卷来卷去。

林月见她这样没精神,心下知道是因为叶子离开的缘故,也不道破,只取笑她道:“这粉再被你卷下去,就得成面糊糊了。”

苏白倏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盘子里被绞得乱七八糟的食物,不禁面上一红,嘿嘿傻笑着跟林月打哈哈。

林月莞尔一笑,不再继续笑话她:“苏白,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刚好我们公司广告部缺人。”

苏白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哪家公司?”

“致信房产。”

致信房产?苏白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名字耳熟。忽然间她恍然大悟过来:“啊!这,这不是秦靖玺那厮的公司么?”

林月一愣,随即问道:“你和靖玺认识?”

苏白倒没注意到林月对秦靖玺的称呼有些亲热,反而因为终于有人可以听自己诉苦而开始叽里呱啦地打开了话匣子:“那个臭男人,小心眼儿又没脑子。上次……”(此处省略千字==)

林月听她讲完,倒是觉得眼前不停喝水降火的苏白真是直爽又单纯,心里直感到好笑。但她却明白此刻自己是绝对不能在苏白面前笑出来的,不然大概会和秦靖玺一个下场吧。于是她干脆保持微笑,站在一个沉默者的立场上不发表任何意见。

苏白见林月并没有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不觉有些懊恼:“小月姐,你在他手下工作,岂不是很惨么?他有没有为难你?如果有,我一定帮你报仇!”

林月低下头去抿抿嘴唇,才慢慢道出:“那个……小苏,其实靖玺他,是我前男友啦。所以为难这些,是不会发生的。他对我很好,我准备和他复合。”再抬起头,竟是满脸红晕,娇羞模样甚为可人。

“哐当”一声,苏白手里的叉子落在了盘子里,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苏白最后还是谢绝了林月的邀请,没有再去秦靖玺的公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全世界她最不想再看到的人,竟然是秦靖玺。

大抵是她一直就很讨厌他吧。现在发现他还诱拐了这么好的小月姐,所以才会为小月姐觉得不值得。

嗯,一定是这样的。苏白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虽然没能去成致信,但是田原和几个兄弟合伙办起来的望江却意外地向苏白抛来了橄榄枝。虽然田原的公司经营的是苏白不太了解的连锁酒店,但是广告设计也不会差太多。更何况公司里还有田原这个大熟人,因此在苏父苏母的怂恿下,苏白还是去了广告部。

这次苏白很聪明地要求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与田原是故交的事情。因此部门里的同事也不像上次在致信那样给人难堪了。而由于苏白给的简介上还有在致信工作过的经历,大家对这个小姑娘的工作能力也很是放心。而当苏白一身浅色春装浅笑盈盈地出现在办公室里向前辈们一一问好时,大家的心可算是一下子就被她给收去了,故而三三两两的相继表示以后在办公室里会罩着她,又换来苏白无数句感谢,叫这群长期待在办公室里闷头干活儿的人好是受用。

坐在崭新的办公桌前,喝着清香四溢的摩卡,偶尔与身边的同事商量一下案子,苏白不禁勾起唇角想:“这才是真正的办公室生活嘛。”

而躲在暗处看着苏白笑容的田原,也欣慰地笑了。一旁的好友,也是田原合伙人的张铎看着这一幕,不禁感慨道:“看来你对你的苏白小妹还真是上心了。”田原看他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而被好友直接无视掉的张铎,则鬼鬼地一笑,抓抓脑袋,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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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身份

    身份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