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李夏报上的地名儿,陈楠搭计程车一路飞奔过去。
李夏家是在二环路上的一个北美别墅建筑群里。门口的警卫很是严格,审问了陈楠半天才放他进去。按着各个转角处设立的指示牌,陈楠拐了许久才找到李夏家的38号双拼别墅。他左右瞅了瞅,确定了没人,才给李夏闪了个电话过去。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只要陈楠闪电话给李夏,她就马上到一楼的后花园里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李夏就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陈楠将身形隐藏在一棵沥青马路边的大树后,再次确认了周围没人之后,陈楠一溜小跑就冲到了李家花园的栅栏边,伸出手冲着已经发现他的李夏说:“快出来!”
李夏将手方递到他手里,李母就已经打开了2楼的窗户大声斥道:“李夏!你给我回来!”李夏脚下一颤,差点儿就被篱笆划伤。陈楠连忙抓紧了她。然后李夏就借着院子里的椅子一使力,托住陈楠的手就飞了出去,直直地跌进陈楠的怀里。
“你们想干嘛?!快给我回来!”李父已经听到了李母刚才在楼上的喊声,连忙追了出来。李夏回头看了一眼来势汹汹的父亲,冲着陈楠大喊一声“跑啊!”,两个人便撒开步子沿着沥青马路往外跑。
幸运的是他们一出小区变打到了计程车,按照李夏的决定,两人准备先到新城市广场的良木缘商榷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在车上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气,对视一眼之后却又抑制不住地双双笑了起来,惹得前排的司机不住地从车内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两位诡异的乘客。
待到了良木缘时,两人的情绪都已经平静下来。陈楠给李夏叫了一杯大客的香草冰淇淋,自己则点了一杯冰糖***茶。
“你……在电话里讲的事情是真的?”看着被泡开的***在高玻璃杯里沉沉浮浮,陈楠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疑惑,有些犹豫地问道。
李夏点点头:“上次拜托的那个人打来电话说,他联系到了当年民政局的婚姻登记人员。那个工作人员对你父亲还有印象。”
陈楠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握着杯子的手也忍不住跟着声音一起抖了起来:“他是谁?”
李夏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一个信封样的纸袋子:“就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陈楠抿紧了嘴唇接过信封,却并不急着打开。李夏诧异:“怎么不打开看看?”
陈楠苦笑道:“或许是太陌生,因此心头总觉得害怕。”
李夏了然地点点头,抚上他的手:“我了解。你什么时候想看再看吧。”
陈楠冲她感激一笑:“李夏,谢谢你。你帮我这么多,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李夏虽然没说话,脸上笑意盈盈,心头却是苦楚的。她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换来他的感谢,她这般帮他,又或者说她对他这般心计,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更多些,好让他记得他的生命里有一个叫做李夏的姑娘喜欢了他整整十年,只不过是想让他把自己的样子记得再深刻些,以便在下辈子重逢时能第一眼认出彼此。这般愿望,在历经种种之后,如今看来,亦不过是奢望。
他待她,终究只有同窗情谊,终究只是恩情关系。
被禁足的这几日,李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许多。她自知此生已是无法再敌过苏白。虽然她一直试图将她在陈楠心中的痕迹,不说是尽数抹去,但哪怕只是淡化一点,也是好的。然而她已然知晓,苏白和陈楠的那段感情,并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记忆中,学生时代的陈楠始终沉默寡言,总以冷眼淡漠周遭人事。就算能够说上几句话,得到的也大多是他敷衍的回答。
只有苏白能够唤醒他沉睡的笑容,将他的柔情悉数唤出,化成温凉的围绕,用以爱她护她。他们之间的爱,更类似于一场苏白对陈楠的救赎。她带他走出那个原本只剩黑白的枯索世界,带他看到不同以往的色彩,带他在这个迷乱的社会力找到遗失了的那个自己。
李夏不知是该对苏白心存嫉妒,还是该对她说一声谢谢。
爱得太深,以至于此时此刻,竟连他的她,李夏也能冷眼旁观。李夏已不知是该赞叹自己的伟大,还是感慨其爱情的可悲。
她默默收回了原本搭在陈楠手背上的手。而陈楠竟全然不觉,仍兀自沉浸在找到生父的巨大冲击之中。
他捏着那个信封,犹如捏着什么藏宝图一般慎重。想要开启,却又害怕惊醒了什么美梦。他的表情告诉里李夏的,不外其内心的巨大挣扎。
他是该挣扎。他这一生太过薄凉。自小只与母亲生活,本该对自己的父亲心存恨意,然而他却还是不得不去寻找他。对于他的父亲,陈楠虽然多有不满,然而心头却还是向往。
即使他是母亲一生最大的伤痛,陈楠仍旧不可抑制地想要了解他是怎样的人。是怎样的人,能够将他这样的生命带来这个世界上,哪怕陈楠一生多有不如意,他其实仍旧感激他。
步入六月,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
小石头已经回了儿童村。苏白也回到了公司继续接着忙不完的案子。秦靖玺每天在公司里与合作伙伴、与那个藏在暗处的叛徒斗智斗勇,下班后去接苏白回家……
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多了许多的不同。
儿童村里又来了新的老师。望江的连锁酒店已经在周围几个省份开始试营业了。致信在重庆的地盘已经开始了系统的规划设计。
人们还是忙忙碌碌。人们还是为了生计之外的许多事情在世间辛苦游走。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看过在成都拍的电视剧《大生活》后,苏白只对这一局台词印象深刻。她讲与秦靖玺听,却换来他轻轻揉乱她的头发,笑她想得太多,人生在世,只管好当下应该怎样做即可,思虑太多会减寿。她细下一想,阵阵如是,因而也不由感叹秦靖玺果真看得比她通透,惹来秦靖玺得意笑容。
秦父的身子在医院和秦母的细心照料下已是好了许多,但仍然需要在医院里待上一段时间静养,方能出院回家休息。感觉手脚几乎退化的秦父对此很是不满,大骂医院是骗人钱财的地方,却在护士举针之时堆了满脸笑意只求她下手轻些,不能公报私仇。
旁边的人若是笑话,他便狠狠一眼瞪过去,堵了别人的嘴。
这日苏白在看望过秦父后回家路上跟秦靖玺说道:“伯父如此年纪,竟还有小孩儿心性,也不知年轻时是什么样。”
秦靖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年轻时候的事儿母亲说的少。不过印象中他好像少有这般情态。难道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苏白呵呵一笑:“人上了年纪,大抵就是会跟孩子一样吧。也不知你老了是什么样呢。对了,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将车停在路边,秦靖玺转过脸去看向苏白:“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啊?”苏白惊讶道。
“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要不是无意间翻到我们两家小时候的照片,我也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见过。”
苏白心头很是受震撼:“那我们小时候……”
秦靖玺忽然坏坏一笑:“小时候你可是个终极破坏神啊,当年可把我害惨了。”
“你胡说!”苏白显然不信秦靖玺的鬼话。然而秦靖玺接下来的话却瞬间堵住了她还欲继续的辩驳。
“你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曾经用石头把一个男孩儿打得额头流血,直到他被送进医院?”
苏白瞪大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则颤巍巍地指着秦靖玺,声音尖细地问道:“难道、难道那个男儿是你?”
秦靖玺嘴角一勾:“真是在下。”
苏白登时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