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逸良问。
“哦，逸良，不要伤害锦瑟。”她轻描淡写。
“找你做说客？”逸良蔑笑，“这样的女人，机心太深，喜欢利用别人，我不想做花下冤魂。”
暖烟不语，想想又道，“不要这样说。”声音软弱无力，没有底气。
逸良不语，想想又道，“你自然不能说她不好，可是她是怎样的人你定明了。”
“是。”这是她唯一能说的字。
告别逸良，手抖得厉害，拨号时她几乎相信自己已与死神对视，否则怎会如同电击？忏悔！急需一个人听她的忏悔！这样自私，怎么可以！可她确实这样做了，迫不得已。锦瑟，对不起，怪只怪偏偏那女人纠缠晴川。倘若为锦瑟平反，她怕，怕逸良会接受锦瑟，那么，这个女人必定会依附晴川，而她，这缕暖烟，将会被狂风挟至别处，远离晴朗山川，无处栖息。只能，只能激起逸良的斗志，夺到那个女人，令晴川彻底死心，她这缕暖烟才会在日照山川中流连弥漫。锦瑟，对不起，为了我的幸福，只能牺牲你，又或者，这诡异的棋局有其他破解方式，而平淡的思绪已被晴川搅乱，毫无运转作用。只能用最原始自私的本能，勉强抵挡爱情恶意甩出的铁甲骑兵。
友情？究竟什么是友情？闲聊，倾诉，散步，购物，身远心更远，如何抵得过身心缠mian的爱情？是的，怪不得我。可是，依旧惭愧，仿佛是种罪，而这隐隐蓝天之外，自有眼睛，不语凝视，是鬼是神，天地才知。而她，天地间一缕暖烟，无论如何掩饰或张狂，都被尽收眼底。死后，若有审判，她愿为这自私而被折磨千年。不入来生，不回今世。阴阳边缘受尽神鬼驱赶。都好，都好，只要这一世能在晴川怀抱，到老。
无论怎样自我安慰，无论怎样坚决面对，总是，总是内心深处有咆哮的声音，是锦瑟的指责？伤心？还是不甘放低的自尊？忽然恨想一场闷雷般的冬雪，将自己埋葬，成雪人，就感受不到锦瑟的绝望。如果，如果为此改变锦瑟的一生，将她抛给命运尖刃的齿轮，那么，自己也将因她血肉模糊的生命而身陷牢笼。究竟能否换来自己的幸福？究竟值不值得？无从得知。她只知那一刻，自己多么无耻，于是拨通电话，需要倾诉让忏悔变得有意义。
“喂？”声音极低，周围嘈杂。
“喂？墨汐，你在哪里？”声音极大，似是山谷被震出缺口，所有埋藏多年的骷髅头骨顷刻涌出。
“我在火车上，暖烟，我已离开这座城市，再见。”淡蓝的词语被哭声摸出一道银边。
“什么？！”暖烟跃起，似是地下洪流破土而出，逆天无际。“墨汐，怎么会这样？为何没有征兆？为何不事先通知我，哪怕为你送行，为何走得这样决绝？”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措手不及，泪湿眼底。缘来缘去，墨汐还是走了，不留余地。未来，定是美丽，她可以伸开巨大的双翅，从容嬉戏。天地，天地，彼刻是自在天地。终于她还是挣开命运恶意涂满的粘稠，放开无望的爱情。这一别，了却孽缘，重修善果。真好，暖烟微笑，“墨汐，飞吧！不要浪费你那巨大的翅膀，在那广阔天地，肆意伸展，很高兴，你终于放下他。”
墨汐不语，挂断电话。高兴吗？值得高兴吗？放下了吗？为何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便泪洪决堤。前一刻还在聆听唱片，下一刻，忽然将店的钥匙仍给渐暮，疯了似的赶到火车站，劫下一列火车，又或是火车劫掠她。总之，此刻，她形单影只，毫无任何负重，离去。
对坐的女孩疑惑的看着她，看着她被悲恸剥去骨皮的面容，听着她残杀火车轰鸣的哭声。如此多的人，不该这样失态。可是，可是她无法控制。仿佛周围都是空眠，即使她逃离这里，他依旧如影随形。若是他的真人如影随形该多好。偏偏一片又一片的幻影，像是浸水的纸张，冷漠地附在她脸上，不能呼吸，这种死法，确实残忍。
空眠，我走了。你是不会难过的，况且你还不知道，动作如此突然，我也深感意外。终归没能和你在一起，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你我爱你。不过，这一切对你无关紧要。你已有了心上人，成家立业，男儿有志。而我，真的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甚至即使我自己也常常怀疑，我究竟爱不爱你，我爱的究竟是不是你？也许不是你，可为何梦里都是你的天地。也许是你，为何你却丝毫没有在意？是我爱的不够深？也许。也许把你置于天空仰望并不算深，也许把你置于心里珍藏也不算深。又也许，如此这般的把整个生命剪成一片纸纽扣贴在你的唇边仍不算深。我只知道，我疯了，自被你吞噬起，我便疯了。可你依旧浑然不知的样子。当你霸占了我生命所有时间，醒时念你，睡时梦你，时刻不要我安息，那么，我的存活除了爱你，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没有机会。第一次见到你，你的身边便站了一个她。不是我伟大，不愿介入，不愿抢夺别人的幸福。不是我懦弱，不敢公然争取。只是，只是这许多的只是，将我困在此地，眼睁睁看着你与她双宿双栖。那时起，我忽然开始很，恨自己来这个城市太晚，如果早一些，或许身旁便是我。所谓无缘，大抵如此。既然得不到你，留在此处又有何意义？我愿意，我愿意困在此地，消耗所有，一生为你守候，哪怕美好的生命被荒废也不可惜，但如果这一切仍然对你毫无意义，那我还是走吧！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不够爱你？
我想我不够爱你，所以轻易选择逃避，选择离去，选择适合自己的天地，没有默默守在你身边到老，到死。
我不够爱你，所以彻底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