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返回来,到这里,是清晨,一夜火车,辛苦难言,昏昏沉沉,以为回去可以睡个好觉,醒来父亲会康复,于是茫然地在街上走着,走着,迎着一列车队。婚车,婚礼,心中顿生喜悦与快乐。新婚,谁不快乐?即刻开始幻想自己与空眠的婚礼,披上婚纱,新婚典礼上,他牵着我的手,深情地说‘我愿意’,于是爱情永驻,青春不老。
这样的幻想,你必有感触。
这样的幻想,我时刻挂怀。
我们相遇,成婚,彼此的唯一,彼此的天地,彼此的一生,彼此的交汇,只有彼此。
美得无以复加。
我在幻想与空眠的婚礼,空眠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不!不!不!
是在车里!
出现在我面前的车里!
车子自我身旁经过,好奇望去,竟望到他的脸,笑得灿烂,旁边新娘的脸,笑得羞赧。
这确是空眠的婚礼,新娘不是我!
空眠确实会说‘我愿意’,接受者不是我!
空眠确实会掏出戒指,戒指却永远不在我的手指,无论我怎样用力争取。
你说这命运多可笑!
我带着父母的悲哀回到这里,原来只是要目睹空眠盛大的婚礼。
婚车如静默的花种,被风缓缓吹落。
我僵得无法言语,失去知觉。
他的脸,如此喜悦,不是为我。
我的痛,如此深重,却是为他。
他的一生,将与别人携手度过。
我的一生,却因他而波波折折。
忽然,我被莫名的力量推动,疯狂地去追他的车,猛敲车窗,狂叫,却没有词语,我已失去言说的能力,如同受惊的哑巴。
车停。
他不敢开车门。
因我疯得如同魔鬼,咿咿呀呀。
空眠,你怎么可以娶别人!我还未有机会说爱你,还未有机会表明心迹。我正在等待,正在争取,你怎么竟然娶别人!
你怎么可以和别人共度此生!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纵然你不爱我,也要给我时间准备,你却如此心急!
空眠!我的空眠!你是我的!听到没有!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呼吸!若是你离去,我如何生存!
他吓得脸色巨变,只在车内惊慌,新娘偎在他怀里,煞白,这让我更加疯狂!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靠在他怀里!我要撕下车门,将新娘抛向远处。
车门紧锁。
有人从后面的婚车赶来,将我驱逐,‘哪来的疯子’。他们大吼,推推搡搡。人太多,而我只一个,被架空,被带走。空眠张皇地催促司机,司机张皇地开动车子。
车往南行,我被架到北处。
被松开,我立刻弹起,复又追去,在车后大声喊他的名字。车子越开越快,我越跑越慢,体力已然不支,身后一辆婚车故意将我撞倒,很轻微,很有分寸,而我的生活,却早已分寸大乱。
倒在地上,望着天空,薄雾散去,朝阳富有生机,拼命的为我洒下光芒,而我的身体,已然死亡,不能吸收任何力量。
一切都太迟了!
我将自己缩成一粒微尘,都附不到他身上。
他
结婚了
我爱的那个人,彻底转身,向反方向奔去,再也看不到我了。我如此明亮的火把,也只照到他的后背,而他的胸膛,是别人停靠的地方。
他将日夜寻欢。
而我,真的要日夜空眠了。
锦瑟,我见到你在逸良婚礼上的死亡。可是,毕竟你没有为他失去什么。
可我,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毁掉我的一生,还有父母的余生。
我不想着这样的啊!
可我无力摆脱。
不知我会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谈,可我能想象自己当时歇斯底里的模样,再不发作,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发作,也没有机会。
像乞丐一样被推搡到别处,被人骂,甚至被人打,他们以为我是疯子,我想是吧,因为疯了,所以不顾一切。尊严?哼!已被他们唾满口水,挂在街市示众。而我,没了面皮,带着血肉模糊的面容,在旁人的指点惊诧中,走回唱片店。
是的,走回,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将自己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