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师。”声音冰冷,显然不满妻子在外人面前如此。
暖烟惊,忙胡乱擦干泪水,起身,开口,不发音。
“夏老师来家访,我们谈起曾看过的电影,为之哭泣。”秋雪镇静地捋顺头发。
“是。”暖烟只此一字,转身离去。
“什么电影?”待暖烟身影被夜色吞噬,渐暮才问,声音沉闷。
秋雪怕,怕他这魔鬼般的眼神。
“究竟哭什么?难道可在外人面前泪流成河,却不能对自己的丈夫诉说?是否我该将夏老师找回来,任你继续嚎啕?”渐暮声紧。
“不。”秋雪忽然扬起头,“你该把墨汐找回来,然后我离开,当然,也带走儿子。去吧!去找你想爱又不能爱的女人,我放手,你们结合。”
“啪”的一声,不是灯泡碎裂,是渐暮纹路错杂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好像爆竹声响,那么清脆,也许悦耳。爆竹响,喜庆。是的,娶妻进门,足够喜庆,休妻出门,再娶他人,又何尝不喜庆。十年前,她以为自己足够完满,生活艰苦,亦不甜蜜,可是清淡,她喜欢,如同素菜,养身。十年后,他爱上别的女人,她故作不知,努力维持,那么辛苦,却换来一声“啪”,家碎了,是否这场清汤寡水的酒席也该散了。
“你背叛我,却不允许我发作。渐暮,你可以自私,但不可以这样无情。”她愈发沉着。
他慌,捂着手掌,似乎怕有血流出;似乎怕她的脸上荆棘遍布,划伤他的手;似乎怕她如母兽发作,疯狂伤人;怕来怕去,他只是怕自己受伤,却不怕她伤心。
也许,也许可以趁此机会了断。他抬起头,看到秋雪阴森的脸,如此恐怖。他弱下来,十年,妻子与自己同甘共苦,从无抱怨,怎可如此薄情?“对……不起。”他挤出三个字。
回等他的,是她的狂风骤雨。拍打!她的双手在他身上猛烈拍打!他为她燃放一枚爆竹,她还他一场雷鼓。鼓声阵阵连连,山呼海啸,这十年淡而无味的生活令人压抑,索性爆发,号角破天,杀声遍地,战争又起,她只布衣,无盔甲,却冲锋在前。面对的,是高大的渐暮,被惹怒的渐暮,激烈还手的渐暮。他反扣她的双手,扯住她的头发,将她向墙壁撞去。僧侣撞钟,平淡生活开始;渐暮撞妻,平淡生活结束。她不哀求,他便继续,累了,将她甩到地上,气喘连连。
秋雪不哭,一滴泪也没有,瘫坐在地,依旧指着他,全身剧烈颤抖,不能言语,如坐电椅,他判她死刑。
门开,渐暮失声,“木木。”
木木走进来,面无血色。
“你怎么又在偷听!”渐暮勃怒,却又不敢动。儿子的脸,如此可怜。
妈妈半躺在地上,挣扎绝望,被打,被伤,打她的是爸爸,伤她的也是爸爸。血从发丝中探出头,流到眉间,临死前最鲜艳的色彩。木木走上前,抹平妈妈的血迹,血在指尖,最好的颜料,可作画。
“离婚吧!”木木盯着指尖的血,忽然说。
二人大骇,如中雷击,木木微笑,退出。
渐暮颓然倒在床上,哭出声来。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曾经不是这样的,他却再也找不回曾经。
“木木,”秋雪起身,将木木喊回来。
木木不言,眼神呆滞。
“你跟我走还是跟他留在这里?”秋雪像是问简单的数学问题。
木木将小手放在她手里,“妈妈,从现在开始,我保护你。”
秋雪大悲,搂住木木,头也不回。
渐暮大乱,忙挡住门,“你这是干什么?”
秋雪冷笑,不言。
木木却道:“放手。”
“木木,”渐暮难过得蹲在他面前,不敢言语。如此失败的父亲,他感到可耻。
“放手!”木木喊起来,声音稚嫩尖厉,吓得渐暮如蛇般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