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飞的母亲让他跟嫂子去一趟芸家,说现在是春节要走亲戚的。他本想推脱的,但一想不合适,就拎着礼品去了。芸的爸妈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屋里,并让许云飞坐到火炉边上。芸爸爸给他了一只茶罐,让他煮茶喝。回来了这么多天,他也学会了煮茶,就是把茶叶放进小瓷茶罐里,倒上水,然后焐在火炉上煮,据说这样煮的茶味道好。许云飞给芸爸爸敬了一枝烟,两人就围着炉子聊开了。
聊了好一会儿,许云飞准备起身告辞,结果被芸的爸妈拦住了,说已经在做饭了,让他吃过饭再回去,他推辞不过,只好留下。趁着做饭的空当,许云飞问芸要了她们家的相册来看。因为他母亲说芸今天拿走了一张他以前的相片,当时他母亲拿出来他以前寄回来的一张相片给芸看,她看过之后说照得不错就要去了。所以许云飞也想看看她的相片,她没有拒绝。于是许云飞就看到了她和家人不同时期的相片,不过他没有开口要她的相片。
吃过饭后,侄女莉莉来叫他,说家里杀了鸡,让他叫上芸一起回去。芸说等会儿再去,让他自己先回了。他回到家里,见一屋子的客人,十分热闹。这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如果谁家杀了鸡,要叫左邻右舍来一起吃的,这主要是一个礼貌,当然真来的也不过是很要好的邻居或者亲戚。早就听说山里人纯朴憨厚、热情好客,果然不虚。许云飞这次回来过年,亲身感受到了那份浓浓的乡情。
自从回来之后,许云飞一直忙着走亲访友。这天下午他正陪母亲聊天,本家二哥来叫他过去玩。在这个地方,哥哥周兴的辈份很高,因此好多五六十岁的人,和许云飞都是平辈,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自然要叫他叔伯了。二哥待许云飞如亲兄弟,因此他自然不能推辞。二哥家的丫头叫楠楠,是许云飞儿时的玩伴,不过多年未见,彼此比较陌生了。20多年前,他们还是小孩子,如今的楠楠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她说读了两年大专,现在待业在家,因为她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所以一时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在楠楠家玩了一会儿,许云飞就准备告辞,二哥一家极力挽留,加上表哥纪文也叫他留下来,说晚上去陪他挂挂面,他就只好又留了下来。表哥家的新房子就在楠楠家对面,许云飞刚到那边,侄子周翔就到楠楠家找他,结果扑了个空。二哥骗他说许云飞已经回去了,小家伙有些怀疑,在屋里找了一圈,然后悻悻地地离开了。
纪文在烧炕的时候,烟很大,屋子里没法呆,许云飞就又去了二哥家。二嫂说天冷让他去炕上看电视,许云飞爬到炕上后,发觉果然暖和多了,他舒舒服服坐着看《封神榜》,二哥一家在外面收晒好的挂面。等他看完《封神榜》,二哥就收完了挂面,二嫂知道他晚饭吃得少,就让楠楠给他煮了一碗挂面。香喷喷的面条端上来后,二哥又拿出了酒壶,两个人又喝上了。二哥一家都是热心人,许云飞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亲切。
今天是大年初七,上午天空又飘起了片片雪花。今天的行程是去周家坪一个叫表姐的亲戚家,向导是哥哥周兴。路上很滑,有的行人都摔倒了,许云飞也有两次差点摔倒,走得小心翼翼的。走到村口时,许云飞遇见了回村的芸。她昨天来许云飞家晃了一下就回去了,可能是见人多不好意思。她和许云飞哥俩打了个招呼就径自回去了。
在表姐家吃了两顿饭,由于哥哥周兴是个乡村医生,忙着给别人看病,许云飞一直等他到五点多钟,才往回赶。走的时候,表姐又往他的背篓里放了一包核桃和瓜子。刚到家,许云飞的母亲就告诉他,说芸今天和她姐还有她弟都来过两三次了,他都不在家,要他赶紧去回访。许云飞连忙洗了头,和表哥纪文一起去芸家。
这次芸的姐姐一家也都在,她们很热情地接待了许云飞,又是倒麦酒(麦子煮的酒),又是端瓜子,还在火盆上烤了麻花(一种油炸的食物)。芸的姐夫陪许云飞坐在火炉旁聊天,芸爸爸在电视前看天气预报。她三岁的外甥在旁边玩耍,许云飞过去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张压岁钱,没想到那小家伙特怕生,竟然说不要。芸的姐姐就拿回给许云飞,许云飞说他是小孩子嘛,给他是应该的。芸的姐姐说等你俩耍过段时间再给吧,许云飞说现在是过年了,给他拿去买糖吃吧,她就不再推辞了。
坐了一会儿,芸的弟弟也从外面回来了。他二十来岁,一头长发很有型,被他妈妈说了一通。他见许云飞在,就递上一枝烟,许云飞冲他笑了笑,说不会,他就自己点上了。这次没怎么聊天,许云飞原想问芸要一张照片和电话号码的,因为他的假期马上要就结束了。但她家里一下子来了一群年轻人,许云飞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是来喝酒的,许云飞见不方便,就和表哥一起告辞了。
2月14号,许云飞早早地起了床,准备去买车票。因为听说现在已经买不到十天之内的车票了,他就没带行李。他母亲让他带上,他和哥哥都说不忙,这一两天肯定走不了,就算今天买到票,也要几天后才能走呢。等他赶到天水火车站时,售票的地方已经排起了长龙,广场上的告示牌写着往南京、苏州和上海方向十日内的车票已经售完。看到这样的消息,许云飞非常失望,但一想到假期快到了,就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排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售票窗口。许云飞怀着饶幸的心情问售票员,“请问有没有去苏州的车票?”
售货员回答的很干脆:“有”。许云飞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结果售票员还是说有。他就问外面的告示牌上不是明明写着只能买十天以后的票吗?售票员告诉他这是临时加班车,没有座位的,问他要不要。当然要了,许云飞毫不迟疑地回答。这是2月16号凌晨0:30分的车票,很便宜,才102块。
拿到车票的那一刻,许云飞觉得自己好幸运,要知道有好多人排了几天几夜都还买不到呢。不过车票买到了,行李却没带,好在明天还有时间回去取。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真不假,要是早上听了母亲的话,不就没这麻烦了?为了明天不耽误上车,他给哥哥打了电话,让他明天上午把他的行李送到城里二姐家。晚上许云飞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招待所。这边的消费一点也不高,一个单间一个晚上才三十元,而且还有暖气和电视,真的挺划算。许云飞又看了会儿《封神榜》才睡,想着明天就要回苏州了,心里倒有些不舍。
第二天上午他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于中午时分赶到二姐家,三姐和哥哥也来了。外甥小辉知道他还没有吃东西,就赶紧出去给他买饭了。二姐知道他很快就要走了,就和三姐一起去买菜准备做饭。他检点了一下行李,东西一样也不少,另外哥哥周兴还帮他要了芸的两张照片和手机号码。哥哥告诉他本来很多亲戚都准备送他的,他们往家里送了好多土特产之类的,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匆忙。许云飞这次走得的确太匆忙了,这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害得两个姐姐在一小时之内就把一顿饭做好了。当时还有一个客人在,姐夫拿出两瓶白酒,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始吃饭。
他要赶四点钟到天水的末班车,吃完饭已经三点四十分了,好在车站很近。他趁这最后的时间,给姐姐他们拍了一些照片。然后他们一起送他到车站,好在刚好赶上车。这次由于他的失误,弄得来去匆匆。他想如果下次再回来的话,一定要安排好行程。他这次回来拍了好多照片,他想用相机把家乡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临走的前几天,二哥叫他去吃饭,说他回来一趟不容易,哥俩要好好聊聊。当时二哥家还有几个亲戚,其中一个年纪大的阿婆还认得她,但许云飞却不认识她,二哥介绍说这是咱姑,他就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姑。饭菜很丰盛,二哥拿出一瓶红川特曲,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他一边陪二哥喝酒,一边和他聊天。二哥跟他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很怕楠楠,有一次被楠楠撵得躲在了门背后。他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吃过饭,他抽空给二哥一家拍了全家福,也给二哥和二嫂拍了一张合影。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全家福。
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大山,许云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临别时母亲的话。她说芸对他挺满意,就是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不想这么快就定下来。芸的意思是两个人先了解一段时间,如果合适再订婚。也是,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这和许云飞的想法不谋而合,婚姻的事,还是谨慎一些好。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走的时候,同样是一个人。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管怎么样,至少自由,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自由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