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河真的是个宁静的地方。小真挽着我的手臂,我们沿着光滑的石板路慢悠悠的踱着,很久没说话。偶尔我侧过头看她,她也抬头看看我,然后淡淡的笑,又继续回过头看着石板路边清澈见底的水渠。
时光在这里变得柔软,我们的心也变得柔软。
“哎”,小真终于开了口,“你回我那三个标点什么意思啊?”
“那要问你那标点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折腾了一路到了这儿,给你报个平安,你还来个省略号,来个问号,再来个感叹号,搞得我以为和你出现代沟了,这才多久,不能交流了。”昨晚上累得不行了,她要是不提起,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
“那不能交流了你还回我,说!你回我那三个标点什么意思?”
其实我当时收到小真的短信,是在脑子里琢磨过她的意思的,也有自己的答案,“宝贝儿,是这样。我冥思苦想了你那条短信,觉得含义十分深刻啊”,我故作严肃,“省略号,说明分开之后你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却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问号呢,是你想问我很多问题,当然,最想问的肯定是我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当然好不了。感叹号,是你对我的到来表示激动。我说的对不对?”
小真以在动物园看猩猩的眼神看着我,“Sean,你太抬举你自己了。省略号,是我对你的到来表示很无语,你平时没怎么上QQ吧,哈哈。问号,还是很无语,表示“你怎么来了”?感叹号,你猜对了。我昨晚上是很激动,你终于来了。”说完她抬头望着我,我发现她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很清澈,就像束河晴朗的天空,一尘不染。
他跟我在一起这些年来,我从没见过她以这样的眼神看我。从前,她的眼神虽然饱含温柔,可我总能觉出深处那一丝丝犹豫。我从来不曾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眼神望着我,安宁而祥和,温柔且坚定。我想她出走之后的这几个月,一定有些变化发生。
“那天你一走,我就忽然觉得什么都能放下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不过我不骗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其实没放下——哪怕是我脑子里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不重要,那个不重要,只有跟着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干着去干那,不做就不踏实……哎,我也搞不清楚我在说什么,怎么说呢?以前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干这干那都很踏实,但是过去这几个月,我做也好不做也罢,都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是少了什么东西,重要的东西,我——”我还来不及说下去,小真就打断了我。
“Sean,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啊。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们都一样。”
是的,我们都一样。她在邮件里早就告诉我了,一个人的出走,两个人的后悔。什么都不用说了。
“嗯。”我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左手抓住了她的右手,温润如玉。
我正要迈步,她一把拽回我,“没完呢,你那三个标点怎么回事儿?”
“破折号,我终于从桥的这头走到了那一头。星号,我看到世界开满了花。句号,我觉得这一切好完美。”
“少来了,破折号肯定是你说你一路直冲过来;星号嘛,你说你很累了,两眼冒金星;句号呢,肯定是你想说,“不和你说啦,我要睡觉啦”,是不是?”
看着她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微微一笑,左手一拉,把她拉到我胸前,紧紧地抱着她,下巴贴着她的前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闹了,大街上呢!”
“你当初夺我初吻不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西湖边的长椅上,你别说你不记得!”我放开她,笑着问。
“行了,我还没吃早餐,你要请我吃!”
“走吧。”
让人郁闷的是,束河这么一个让人忘记时间忘记所有烦恼的美丽地方,却真的没有什么让我们两个觉得好吃的。随便吃了些什么以后,小真开始长吁短叹,哎,Sean啊,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呢,这几个月我从来没有在吃的东西上面挑三拣四过,怎么你一来,什么都不想吃了,就想吃你做的菜泡饭啊,哪怕是煮方便面啊,唉。
我也是啊,宝贝儿,这几个月我就喝过一次鱼片粥,就再也没出去喝,还是你做的比较合我胃口啊。
中午我们找客栈老板商量开伙吧,哈哈。小真忽然来了精神。
好,我同意。我也来了精神。
我没想过这样久别重逢,竟然感觉不到一点距离,没有争吵,没有尴尬,没有任何让彼此不快的声音。我们是上帝派给彼此的另一半,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中午,我好好给小真做了一顿大餐——所谓大餐,其实只是是家常的三菜一汤而已,蘑菇肉片,糖醋里脊,油焖茄子,西红柿鸡蛋汤。我们到露台上吃饭,结果招来了在上面发呆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住客,还有客栈老板的一条狗。看上去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像是情侣,却又没有我所认为的情侣所应该有的亲密。
在这里,似乎人与人之间都没有距离。这么一个惬意的时间惬意的环境吃饭,我是不会拒绝他们的加入的,小真就更是如此。于是四人一狗临时凑成一个团体,一起吃午饭。
Sean,我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吃出这是你做的味道。小真刚吃了片蘑菇,一边闭上眼睛做满足状,一边来了这么一句。
我心里想,是啊,我给你做了两年饭,这才几个月啊,你当然不能忘记这熟悉的味道。嘴上却只是说,是么?你还记得啊。
吃饭间,我们和这对二十出头的“疑似情侣”闲聊,得知男的叫陈锦涛(这年头爹妈还真敢取名字),女的叫王蔷,是从上海过来的。我抬头问小陈,你俩是男女朋友吧?小陈看了眼王蔷,暧mei的笑了笑,我顺着他眼神也看了一眼女孩。
这一看我差点把筷子掉地上。
刚才我埋头吃饭没仔细看他俩长什么样,现在我一抬头,却发现眼前这女孩子长得极像一个人——俏皮的眼睛,小巧的嘴唇——不能说一模一样,却有八九分像,丁薇。
有那么两三秒,我有点呆住了。女孩不好意思地把头偏向了那小伙子。
小真也看出了点什么,一掌拍在我后背,恼火地说,你当着我的面看美女看那么出神!
小情侣俩人都笑了。我急中生智,一边摆摆手,一边假装用力把还停在喉咙的饭菜咽下去,你说什么啊,我刚才急着说话一口饭菜全噎在胸口下不去了,不过你这一掌,终于吞下去了,谢娘子救命之恩啊。
虽然我心虚,不过好在我刚才那吞饭的戏演的非常之逼真,他们三人全信了,小真还拍拍我后背,噎死你算了,谁让你含着饭菜说话,活该!不对,不能噎死,还得留着你做饭呢。
午饭很快吃完了,小两口对我的手艺大加赞赏,当然里面有吃了顿免费大餐吹嘘奉承之嫌,我还是欣然接受了。心里却多了个疙瘩,这个叫王蔷的女孩子,不会和丁薇有什么关系吧?
有了心事,却不能在小真面前表现出来。而且,那小伙子小姑娘这几天要跟我们一起玩儿,说反正他们也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不如组个团好了,也好有个照应。我们爽快的答应了,下午就在客栈露台上喝茶打牌聊天发呆,混的很熟。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团体,让我遇到了大麻烦,还害了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