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鸦始终还是放下不下妈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出去,玉玉阿姨在厨房做午饭,他偷偷的跑到电话机旁边,凭着记忆拨通了景泽爸爸的电话。
“喂”
“爸爸,你快去救妈妈,妈妈今天早上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陌生男人?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妈妈说他是高中同学,要去母校,你快过去看看。”
“那小乌鸦现在和谁在一起?”
“不用担心我,玉玉阿姨在厨房给我做饭呢,你快点去找妈妈。”
“嗯,那小乌鸦在家要乖……”
“小乌鸦,你在和谁说话呢?”
“哦,没,没有……嘟嘟嘟……”景泽话还没说完,小乌鸦就挂了电话,可能是被仇玉玉发现了。景泽笑了,这个精灵鬼,还知道给他通风报信,简帆昨天在电话里告诉他,她今天要去见一个老同学的,不过景泽想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就过去看看好了,说不定还能在学校碰到他们,简帆到底要见什么样的老同学,景泽只是好奇。
简帆和梁畅在高三教学楼前驻望的时候,很不巧的碰到了当年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读大学的时候是简帆母亲的学生,所以对简帆映像也尤为深刻。他一眼便认出了简帆,随后才看到身边的梁畅,记得他,估计是因为他的成绩好吧。
简帆最不想李老师提到的,还是被他忧心忡忡的提了,其实,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简帆也已经走出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李老师还是悲天悯人的感慨了一通,她知道梁畅听得稀里糊涂的,可是,她也没法阻止,李老师不停的说着简帆母亲在大学里对他们的照顾,说他们是多么多么可敬的教育工作者,说简航还多年轻,希望能快点好起来……
梁畅没有办法不听得懂,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想起了与简帆第一次重逢时看到的她眼睛里的沧桑,心底瞬间抽丝剥茧般的疼的裂开,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刚强的让人心痛。如果可以,他多想守护着她。可是,他说,有个人对她很好,而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他和她已经在十七岁那年错失。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
没有如果,从来就没有。
李老师因为还有课,提前离开,简帆和梁畅坐在他们十七岁时曾坐过的石凳上,沉默,天气有一丝凉爽,简帆低着头没有说话,梁畅也没有,他们就那样坐了很久很久,梁畅缓缓的伸手将简帆的头靠到他的肩上。
“肩膀借你靠,如果觉得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梁畅的声音低沉,却透着和那些年一样未雨绸缪的细腻。
“谢谢你,梁畅……”
如果可以,梁畅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那么他可以一直给她安慰,给她依靠,给她温暖。
可是时间从来都不会静止,它永远迈着无形的脚步,不急不慢的走过年年岁岁,在春天洒绿,夏天播噪,秋天落叶,冬天飘雪,然后在我们的脸上刻下纹路,以见证我们和这个世界的老去。
时间的无情,只有三个字:回不去。
景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他也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又不得不相信,他以为小乌鸦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信任简帆,可是,她确确实实的欺骗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景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
“景泽……你怎么会在这里?”听到声音,简帆和梁畅回过头来,梁畅还是一脸木然,简帆却不安的站起来,“景泽,你误会了!”
“误会?跟我说没有空,说老同学见面,老同学见面就是躲在这里约会?”景泽的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他是真的觉得心痛,周遭的一切,那些针叶就像针一样朝他刺来,刺得他麻木。
“对不起,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刚刚……”
“你闭嘴!”听到梁畅的话,景泽似乎更加窝火。
“景泽,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不可理喻……”景泽痛苦的点头,晶莹顺着颧骨滑落,“你和另一个男人偷偷约会就可以理喻了?”
“景泽,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帆走过去试图安慰他。
“那是怎样?”景泽甩开了简帆试图拉他的手。
“你为什么这样不信任简帆,还是你根本就不爱她”,梁畅的语言里透着愤怒和挑衅。
“你给我滚,我爱不爱她不管你的事。”
“你……”也许梁畅是真的想揍他一顿。
“梁畅”,简帆拉住了他,用身体抵住他前行,景泽彻底被激怒了,他看见梁畅的手紧握着简帆的手,他仰头,希望眼泪不要再流下来,他痛苦的认可似的点头,拳头却在手心越攥越紧。
“放开她”,景泽用他仅剩的忍耐强装平静的说,简帆似乎觉得什么不对,想松开拉住梁畅的手,可是梁畅却抓紧了她,她抽不出来,她朝梁畅摇头,可是梁畅看不见,他的眼里只有对景泽的愤怒和不满。
“我让你放开她”,景泽挥舞着拳头打向梁畅,打在了梁畅的左脸上,梁畅一头栽倒在地上,景泽并不解气,揪起他的衣领又是几拳下去,梁畅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渍,他翻过身重重的还了景泽一拳。
“够了,你们都够了”,可是景泽根本就听不进去简帆说的话,他继续把拳头挥向梁畅,梁畅又挨了重重的一拳。
“景泽,你住手”,简帆冲过去想拉起地上的梁畅,景泽停在半空中的拳头僵硬了,她叫他住手,没错,是叫他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叫梁畅的家伙。简帆担心的扶起梁畅,却连看都没有看自己。
他真的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还爱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景……”简帆试图要叫住他,可是受伤的梁畅还在身边,景泽到底要怎样留下来,她沉默了,看着景泽黯然离去的背影,她的心痛的厉害,真的痛的厉害,真的,她多想告诉他,她爱的就只有他,只有景泽。
可是他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听。
下课的铃声响起,鸟笼里的鸟儿们一骨碌全都被放了出来,他们的不安分的躁动掩埋了他们的悲伤,景泽,简帆还有梁畅,连天空都变得阴霾,胆小的阳光躲到了厚实的云层后面。
景泽回到了一个人的公寓,极其简单又冰冷的公寓,他靠着床沿滑坐到地板上,冰凉的地板贪婪又奢侈的吸收着他身上的温度,可是他不在乎,如果寒冷能让他麻木,那么一切都无所谓,无所谓痛,无所谓胡思乱想。可是,他还是清醒的认知,认知着简帆的渐行渐远,如果他今天什么也没有看见,那么简帆还会不会选择离开?简帆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她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
景泽想哭出心中那些噪郁的声音,他只想一个人尽情的流泪,把所有他以为是幻觉的现实流淌干净,也许简帆还在那里,还爱着他。他掏出口袋里的钥匙,看着它,就像是看着一块缓慢裂开的玻璃墙面,皲裂的纹路肆意的蔓延,没有规律,没有准备,破碎散落一地,一个他本来想要送出去的梦想,只属于简帆的梦想,可是一切似乎看起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失去的边缘,他才发现他是有多爱她,爱她,却又无力的抓住她,如果她要离开,他知道他抓不住她,破碎的玻璃落到了他的心里,扎出一片被蹂躏的天地。命运给他缠上的千丝万缕的记忆片段,他曾小心的试图去整理出一条出路,一条对所有人都好,能对搏命运,能抗争的出路,可是命运和这个歧路百出的人世一样令人费解,它像一头脱缰的野马,景泽拼命想把它拉上正途,它的头却始终瞥向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
环绕他的始终的让他无力的空气。稀薄又浓烈。
完整与破碎之间永远只有一步之遥,跨过去只需一步,一步之后便是万丈深渊。冰凉的地板拖着景泽下坠,却始终落不到坚实的地面,深渊的最底端,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也许某一瞬间他就那样撞上去,撞进岩石千百万年孤独的灵魂里,和埋葬它们的黑暗一起泯灭,他的鲜红温热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漆黑,岩石也会有瞬间的温热,然后再和他一起冷却,模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