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缭绕而起,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峰,葱葱翠翠,有如仙境。一条蜿蜒而曲折的小路若隐若现,时常会发现一道苍老的身影蹒跚着前行,身后紧随着一个幼小的身躯。
“小崽子,怎么又在心里咒骂我这个入土大半的人了——随你吧,早晚都摆脱不了,倒真的希望你的咒骂能灵验........”,一身青布长袍头发花白的弓身前趋的老头对着身后的满脸仇恨的小男孩轻轻叹息。偶尔掠过的浓烈风炮击打在瘦弱的身体上,摇摇晃晃,在脚步匆忙的挪动下堪堪站稳,消瘦而苍老的面庞略微有些抽搐。这样的体力消耗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来说的确有些巨大,然而面庞的一道道波纹下依旧透着掩饰不住的沉着与坚毅。
小男孩在强劲推打下一次次跌倒,而后再次站起,稚嫩的小脸庞一阵阵烫红,一排洁白的牙齿因为紧咬着嘴唇而裸露,灰白色的小褂在一次次跌倒的碰撞中颇显凌乱,几处残破的地方隐隐能够看到细嫩的皮肤,两条细细的手臂上爬满了一块块青红,然而脚下却并未因此而停留,依旧艰难地移动着碎小的步子,脸上挂满着倔强。因为离的前面那道苍老的身影不是太远,所以在小男孩的一步步坚持下也到了近前,一阵急速的呼吸在弱小身影的停立处响起。
“坐下歇会吧,——人累了,总是会停下来休息的,咳,咳,朝前看往前走没有错,看得久了走的远了,就会失去方向感,到了岔路或许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走进去。有时候坐下来休息会,会让你看的清,也就更加有力地在清晰的路上前进,长路漫漫,上下而求索。”青布长袍的老者裹了裹衣襟,望着已经走过的那条曲折而蜿蜒的小路慢慢地说着,有时候期盼的目光落在身旁小男孩身上。
一双布满褶皱的双手熟悉地填装着在东北极其常见的烟泡,深深吸了两口,苍老的面庞顿时浮现出一抹精彩,一只手轻轻搭在幼小身躯的头上***着,“一直没有拿你当个孩子,说过的话也不知道你听的是否明白,爷爷只是怕把这些在不久后都被带进土里,所以从你能够说话的那天,就开始说着这些对你来说也许是不知所云的话语和故事,其实你现在不懂可以,但一定要记住,总有一天你会用的到。”
“走吧,离山顶不远了,也许今天是爷爷带你上来的最后一次......”一双大手费力地拉起坐在地上的幼小身体,后者孩童的脸上因刚才的话语还在迷茫,这一刻被生生拉起,才渐渐回神,紧随着老者继续延着山路想上攀爬着。两旁郁郁葱翠的松柏逐渐在爷孙俩的脚下向后倒退,山风却越加的猛烈,左右两道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依旧迎着艰难前行。“再累,也要到.....咳,到达山顶,一直都坚持,没有理由在最后要放弃,咳——咳,这会如果放弃,那么失去的不只是一望无际的广阔,连脚下的这片森林也会——咳咳,失去。”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在缓缓前行,两旁的狭窄终于被一望无际的广袤所代替,前行的脚步也终于在这一刻停止,山风拂掠过那两道身影,使得有些摇摆,借着风的驱使,索性两人仰卧在密实的草丛中,大口大口喘息着,平复着身体的劳累和心脏的剧烈跳动。
一片碧绿色的海洋,在一阵阵清风吹拂下,荡起一波波涟漪,甚是壮观,一朵朵红白小花泛起淡淡的芬芳飘散在清新的空气里,此番美妙不得不让人心神舒畅,为之驻足流连。‘嘤,嘤.....’遥远的天空上迎风盘旋着两只苍鹰,偶尔向周围传递着清鸣。然而爷孙两人却依旧仰卧着,毫不为之所动,也许因为到此的次数太多,也许身体的确要先恢复吧!
许久过后,一道清脆而稚嫩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片宁静“爷爷,天空里的大鹰总在拍打着翅膀,它们不累吗?”已经恢复了体力的男孩一脸疑惑的看着爷爷,等待着回答。爷爷瘦骨嶙峋的手臂微微抬起,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他们大多时间在高空中飞翔,因为那里有它们追求的广阔”,‘咳咳咳’,爷爷继续道;“它们也在睁大着眼睛清晰地俯视着树林里的一切,寻找自己的猎物,并且警惕着可疑的危险,身在高空却也不免生出对黑鹫的危机感,仔细查看地面上的一切才能够躲避来自虎豹的袭击。站的再高也一样要吃饭,也一样因为谋饱肚皮而谨慎。”
小男孩粉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依旧是一脸的迷惑。爷爷脸上堆起一抹亲切地笑容,轻轻***着小男孩的头“或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明白我说过的这些话,现在你只需记住了,不要忘记。”咳咳话语中透着缕缕沉重,搭在孙子头上的手越加有力。“爷爷,我懂了,疼.....”,褶皱而苍老的大手逐渐滑落,落在小男孩那双粉嫩的小手上,便紧紧握住,随即把幼小的身躯拥入怀中,两滴浓涩的泪滴在布满沧桑的面颊淌下,扣在一起的双手更加紧密;“爷爷很想再多活二十年,能够看着你成长的路程......”,‘咳咳咳,,,’埋首不停的咳着,一个重叠在一起的身躯微微颤抖,任凭风雨的吹打。
一双布满波纹的大手,一双稚嫩的圆润,相互带领与搀扶,慢慢地迈向碧绿海洋的深处,静静依偎在碧蓝的天空下,缓缓挪动。“哎——”,“往事不容回首,想要为你争取些什么,已经没有时间了......”,爷爷低头看着手里牵引的幼小默默自语着,渐行几步,弯下腰,双手捧着男孩的手臂沉重地说道;“你是白家的子孙,爷爷和你爸没有给你争取留下什么,只有凭你自己去争取,拿回该属于咱们白家的东西,不要怨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一切要靠自己....”,两行清泪流淌在苍老的面颊。
转眼太阳已经朝偏西方落去,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顺着蜿蜒而曲折的小路,向着下方慢慢的移动着,虽然缓慢,再漫长的路终也禁不住行走,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山脚下。面对着苍莽的山林,瘦弱的老人一阵阵慨叹,似是临别前的留恋。
孱弱与幼小两道身影,在乡间的小路上行进,因为没有多少人家,很快两道人影便走进了一户简陋的院子,两间破旧的茅屋,地面上还有着一根根因狂风而洒落的稻草。老人放开手中稚嫩的小手,深情地回过头望着身后的小男孩,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半句话语,摇摇头径自走进屋内。
炊烟依旧,高山依旧,迎风盘旋的苍鹰依旧,却挡不住一个生命的流逝。那条蜿蜒的小路再也寻不到那道苍老的影子,只有对面葱葱树下新崛起的土包。离两道攀爬身影的日子刚刚过去三天,这一刻已经是物是人非,只留下那道干枯的瘦小......
这一年,白晨六岁,然而那一句句如天书般的话语却被深深地镌刻在心中,没有泪水,不是因为年幼,更不是因为理所当然,只是那沉重的‘莫教天下人再负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