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身天蓝工作套裙的女孩眼疾手快,刚好为正不得其法的白晨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机会。本来内心还在为此而发愁的白晨赶忙接过女孩的低声浅诉,把‘叶少’几人让到角落,然后带着一丝感谢的笑容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在看到面前几尊‘菩萨’缓缓远离自己,白晨压抑的心理也渐渐和缓,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没事了......”
刚刚沉重的步伐终于变得有些轻盈,三步并作两步,白晨向着休息室走去,到得里面赶紧挪了把椅子坐了上去。不是说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多累,这些还远远不如木料加工场或是日记本上一个个远距离回访来得的劳苦,不过白晨依然像是刚刚经受了莫大的劳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很是享受地微闭起双眼。
很多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起伏跌宕,那不是因为他们不想经历,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过这种经历的资格,或许有一天他们有了自己的小饭店,小酒馆,可最终也只能引来些不富不贵或者那些蓝领工薪阶面的凡人,对于那些大富大贵地位不凡的菩萨级别贵客也只能是在心里祈祷。虽然说白晨对目前过早出现的位置有些无措,不过也不是说白晨没有心理准备,毕竟在白晨心里是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小人物。现在过早地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有些不适应,却也没有让白晨心生畏惧,而萌生出退缩心里。
三间小瓦蒙盖起的低矮小屋,一只混身油黑的土狗,衣衫单薄却没有丝毫感到冷冽的小男孩,围着一道坐在板凳上叼着旱烟的佝偻影子和土狗追打嬉闹。偶尔佝偻影子抬起脚狠狠踢下左右围绕的土狗,土狗便改追为逃,不过却依然是围绕而不是远离,在前面跑的小男孩也便因此由跑改做了追。有时候被土狗扑倒,小男孩又是变换角色在前面跑,等到再变换依旧是那条枯瘦抬起的小腿踢在土狗身上......
生活虽然单调,可是小男孩从未感觉到少了乐趣,整日里同土狗追打玩耍也不会感到无聊。偶尔倒还能够跟着佝偻身影沿着门前的小路,进入苍莽的山林,也是每每这个时候小男孩一脸的兴奋,因为每次都可以看到和自己温和嬉闹的土狗变了性子,在山林里狠劲地追着山跳,最终嘴里叼着回到自己身旁,这个时候小男孩也最是兴奋,因为回去后又有肉吃了,随后便会在小裤兜里拿出个椭圆形的小球扔给土狗,每次都是这样。也是每次土狗都会用它那双黑亮的眼睛鄙视着小男孩,不过一会工夫,和小男孩接着追逐嬉闹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
山跳被随意扔在旁边,土狗似乎也累了,趴在小男孩的身边,佝偻身影坐在布满草丛的地上,吧嗒,吧嗒地冒着旱烟,唯有小男孩似乎依旧兴趣不减,要么捏捏土狗的鼻子,亦或是拽拽土狗耳朵,土狗倒也显得老实任由小男孩捏捏拽拽,不知道是刚刚追山跳累了还是对这些根本感觉不到疼。一包旱烟被佝偻老人抽了个七七八八后缓缓放下,然后深深地望着苍茫的山脚,最后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其实也就是这个时候,小男孩看向佝偻老人的眼神才不是那么怨毒,因为也只有这会,小男孩感觉到轻松,要听故事了......
佝偻老人再次抽了口旱烟,吐了口,烟雾倒没有刚刚那般浓烈了。“苍琅山,很多人只看到了它的苍莽,却从没有人知道它的故事,相传刘基在这山下归隐避世。名字便也是其所起,历史记载他在青田隐居,可是相传只是掩人耳目,抑郁而终骗过所有人后来到这里。选择悠然避世,享受无虑生活,最终得道成仙,这山顶上有棵古松巨说是其成仙后遗留下的一粒松子所成。————哎~~~,看十年忘百年,其实心里对你们一家三口还是有些愧疚的,对我来说躲过了世俗纷争,可是却要你们放弃一切,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望着有些朦胧的脚下,佝偻老人满脸感慨,不管身旁的小男孩理解还是不理解,还是意味深长地说着,话语里透着无尽的沧桑,就好象这座承载了七八百年历史的苍琅山,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却又无比亲切......
苍琅山,风大,偶尔停歇也不会等到哗啦声停止,再次呜呜作响,树枝连带着粗壮的树干继续摇曳。刚学会走路后不久小男孩便被佝偻老人带到山脚,本就不是太稳的双脚在呜呜声过后几次便欲栽倒,还好有只苍老的手扶住,时间久了幼小身影渐渐熟悉才显得有些正常。一岁一枯,这一年小男孩五岁,却已经在这苍琅山上上下下三个年头了,从开始的大手牵小手,背负着前行,到现在独立的攀爬,有时候后面苍老身影的鞭打,那条蜿蜒上升的小路不知道留下了多少轻轻浅浅的脚印。
白雪纷飞,本就朦胧的苍琅山罩满了雪白一片,因为地处长白山脉,一进入冬季便是森冷异常,有时候接连三五天的大雪把整个苍琅山包裹的严严实实,那条窄小蜿蜒的小路也没有了一丝痕迹。即使这样依旧能够看到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艰难地一步步攀爬,身后依旧跟着那条混然一色的土狗。走在后面的小男孩虽然不像以前那般一身单薄的衣衫,不过却也不是很多,一件长袖小褂只套了件肥大而宽松的棉马甲,怎么看也像是不属于他自己,远远望去虽不至于瑟瑟发抖却也明显感到几分颤栗,清澈的眼神望向面前蹒跚的老人明显透着几分怨毒。
少了那条小路,却又多了条雪白而斑驳的阡陌,积雪虽厚却也禁不住日复一日的往返,终究经不起这两道苍老而幼小的身影或轻或重的踩踏而隐约浮现出雪白山路的轮廓。虽然没有了狂风肆意的吹打,可是却平舔了无数的冷烈萧瑟,本就衣衫不多的小男孩小脸早已被冻的血红,一双粉嫩小手在嘴旁遇热完呼出的热气赶忙捂着一样是血红的耳朵。或许到了山顶,也或许到了半山腰,苍老身影终于在许久过后向着山下谨慎地迈动步子,小男孩这会却是不同于上去的时候单独行走,反而趴在佝偻老人的背后,偶尔脚下略有不稳便赶忙顺手掠过身边枯黄的小树停住身形,回过头关切地望着背上的小男孩,然后再度前行。
这一天,一辆很是有些年头的北京吉普来到大山脚下,一个年轻的女孩从驾驶位上走下,看着高耸苍莽的大山一阵阵出奇,随手拿起手中的相机不断变换着姿势,将雪白而肃穆的景象尽数存起,脸上布满了欣慰。当女孩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时,老人背负着两道身影正好出现在山脚。女孩停下离去的脚步,赶忙把目光投注在远处走来的苍老身影上,右手上的相机也再次被端起,留下了苍老身影蹒跚在雪地里的一幕。
很快佝偻老人便来到年轻女孩的身边,抬起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随意瞥了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前行,背上的小男孩看着身旁的年轻女孩,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摆动着。虽然小男孩对美丽还没有太多的认识,不过在邻居家里墙上的年画上还是知道仙女的,所以在看到身旁女人如画的容颜禁不住看了一便又一便,不知道是否在幻想自己将来能否娶上这样一个仙女。
拍完照的女人这一次却没有掏出相机,而是跟上来两步,轻声对着依旧望着她的小男孩道:“姐姐好看吗,给你做老婆好吗?”随即露出一抹浅笑,衬着绝美的容颜更加动人。
小男孩虽然不是太明白,不过对于老婆这个词还是理解的。随后赶忙点点头:“好呀,可是我还小呢,要不等我大了吧......”
“咯咯......”听完小男孩稚嫩的话语,年轻女孩一阵娇笑“姐姐怎么好看,你能说出来吗?”
“恩~~~~,就像我家里的那盆胭脂草,我妈妈特别喜欢,我也很喜欢,还经常给它浇水呢”小男孩恩了声想了半天后说道,不过让人听了却感觉十分诚实。
年轻女孩再次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同小男孩逗笑,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小男孩手里拎着的山跳身上,好半天过后才再次看向小男孩:“把你手里的兔子卖给我吧,我给你很多钱”
“恩~~~~”这一次小男孩没有说话,而是探了下头,看了眼背着自己的佝偻老人,看意思似乎是在等着老人说话。老人看着小男孩的询问目光没有做出一点表情,更没有说一句话,还是那副在村里人看来厌恶的古井不波。
沉默了片刻后,小男孩终于缓慢道:“很多钱是多少,能给我妈妈买漂亮衣服吗——还有能买很多酒吗,我长大了你还能给我做老婆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身旁的年轻女孩再次逗乐了:“咯咯,当然能,你相信吗?”
“我信你,不过咱们要拉勾”小男孩伸出手指,等着年轻女孩伸手拉勾。
年轻女孩伸出葱葱玉指在小男孩小手指上勾了勾;“小P还还挺机灵”
“五百,给你”年轻女孩从包里拿出几张叠的整齐的钱递到小男孩眼前。
小男孩抬起头,巴巴望着天空,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概念,不过却用小手接过来怯怯道:“这些很多吗,我说的那些都可以满足吗?”
她蹲下来,侧过身突然朝着天空比划了一个手势,架构成一个长方形,笑道:“你看,你现在只能看到这么大的天空,所以你不知道多和少,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这片土地,看到更多,你就会知道了。”年轻女人似乎感到自己说的有些让小男孩理解,摇摇头,脸上泛起一抹自嘲。
小男孩转头看了眼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漂亮女人,不过很快便带着稚嫩很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当然不会,现在我的世界是很小,可是以后我会有整片世界。”
“你很聪明,咯咯,姐姐很喜欢袄,长大了还要娶姐姐吗?”女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男孩,片刻后很不淑女地发声巧笑,虽然不够矜持,还有点神经质的嫌疑,却异常清脆动听,类似这里大雪初融时细水长流的声音。
背着小男孩一动不动站着的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可是这一刻终于有所动作,挺了挺身子把小男孩的身体往上拢了拢,随后轻叹了口气:“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难道你也会走你父亲的老路吗~~~”像是在问小男孩,不过声音却小的出奇,完全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