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娶亲的日子,是宋老太公请公孙胜挑选的.那天的确是好天气,无风无雪太阳暖融融。上午,梁山的将领全来随礼,很多兵丁小厮也来凑份子,中午,宋江家里大排酒宴,因为院子小些,只安排将领及其家属用餐,兵丁小厮到将领食堂用酒饭。宋宅厅堂院子,摆了二十桌酒席,每桌鸡鸭鱼肉,八碟八碗,饭菜丰盛。但是梁山将领一百多人,加上家眷,二百多人哪里挤得下,有一半人,只好门外先等着。
宋江看中午没法全部招待,只好自己到大门口,对大家说:“寒舍庭院狭小,中午看来不能全招待了,请门外的将领,晚上再来赴宴。招待不周,敬请原谅!”
这样,门外的将领,到晚上二次来到宋江家里,喝喜酒,很是热闹。花和尚鲁智深中午去迟了,排在门外。晚上又去迟了,等他来到宋宅时,已经鞭炮放过,大红灯笼挂在大门两旁,厅堂和院子里,摆满了二十桌酒席,众将领已然划拳行令,酒过三巡了。鲁智深走到厅堂里,那几桌坐满了人,自己身高体阔,没有地方坐。
笑面虎朱富看到花和尚,赶忙过来,今天他是司仪,负责安排招待宾朋,满面堆笑地说道:“鲁处长,我看还是到院子里挤挤吧,那里地方宽敞,酒随便喝。”
“哪儿全行,你给洒家安排个座位。”鲁智深跟着朱富,来到外面天井当中,看到一群年轻小伙那桌有个空位,朱富让他坐在那里。鲁智深看看旁边的几位,有徐宁的两个儿子徐金徐银,曹正的两个堂兄弟,认得但不知道名字,董平的儿子董少平,关胜的儿子关常胜。每桌八个人,鲁智深一人占了两个人的位子。
鲁智深往那一坐,如同鹤立鸡群,显得很孤单。鲁智深又看看旁边的几桌,划拳行令,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吵闹声传出院外。这桌的几个小伙,都是二十上下年纪,和鲁智深差着年龄还差着辈分,自从鲁智深一坐下,他们都对这个和尚敬而远之,很是拘束,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鲁智深端起酒碗,对众人道:“几位兄弟侄子,你们也喝呀!”说罢一扬脖,咕咚咚灌下。那几个人连连说道:“您请您请。”
“洒家就不客气了!”说罢鲁智深又连喝两碗,喝罢用袖子一抹嘴,看看四周。只见四面灯笼火把,将院子照如白昼,厅堂、左右正房、厢房烛影摇晃,清风徐徐,倒也沁人心脾,那几桌人有的喝得东倒西歪,有的在慷慨陈词,煞是热闹。
鲁智深桌上的几个小伙,看和尚连喝三碗,没人敢过来和他碰碗干杯,知道谁也喝不过。看到鲁智深低头吃菜,那几个人一边小口饮酒一边低声私语。徐银道:“这回总经理该休假度蜜月去了。”董少平说:“可不是,蜜月蜜月吗,肯定要休一个月。”蜜月在当时是个新名词,花和尚很少和年轻人聊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中便想:蜜月是个什么玩意?洒家倒头回听说,看这几个后生小声私语,嘀嘀咕咕,不象是个好词。鲁智深又喝了几碗酒,听那几个人还在低声谈论什么蜜月蜜月的,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心想:这个蜜月,好象和蜜糖有关,难不成要吃一个月的蜜糖。不成,一会我得和宋江提提。
众人喝酒吃菜,过了些时候,宋江出来逐桌敬酒。先从厅堂里面敬起,然后到天井院子里,到了鲁智深这边,已经是最后一桌了。宋江端着酒杯,对七个人道:“宋某大婚,感谢众位赏光,一杯水酒,聊表谢意,请请请。”说罢一饮而尽。六个年轻人端着酒杯,鲁智深端碗,都一饮而尽。宋江刚要离去,只见鲁智深陡然站起,朗声道:“宋总经理,慢走。”
宋江端着空酒杯,很是诧异。身旁的众将,看到鲁智深站起,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一旁光亮,也停止了喧哗,听听他要说什么。宋江问道:“智深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时,花和尚已经十多碗闷酒下肚,有些头晕脑涨,心想:我得提醒一下公明哥哥,于是朗声道:“听说宋总要度蜜月,洒家只想提醒提醒你,这蜜糖乃甘甜之物,整月整月吃,要得糖尿病的。想这消渴症极难根治,还请公明哥哥保重身体!”
听到花和尚最后一句,众人实在憋不住,顿时哗地一声,哄堂大笑。有端酒杯的酒撒了一身,有的笑得趴在饭桌上,好象泥母猪拱地。有几个扬着脖子,笑得直拍大腿。
宋江听罢很尴尬,端着空酒杯,嘿嘿干笑了两声,只好对鲁智深道:“谢谢,谢谢关心。智深兄请坐,多喝酒多吃菜。”又转身对众人高声说道:“众位兄弟,放开酒量,多饮几杯,不醉不归!”说罢宋江转身去厢房,安排别的事了。
鲁智深看到众人狂笑,站在那里,摸摸光头,心想:他们笑什么?难道讲错了?又瞪着双眼看众人,大家被瞪得捂着嘴,不敢笑了,又都喝起酒来,只是还有人时不时拿眼睛扫他。
就在这时,小霸王周通踉跄着过来,看鲁智深还站在那里,不怀好意的笑笑,说道:“智深老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鲁智深不答话,依旧站立,瞪视着周通。周通又笑道:“你说你,名不副实吗。绰号花和尚,怎么一点也不花?我看破了色戒吧,大家谁保个媒,给他说房媳妇,也就知道什么是蜜月了,到那时你和尚也度度蜜月,省得看宋总眼热!”
“你个奶奶的,敢取笑洒家!”鲁智深酒往上涌,发怒道:“那年在桃花村,你吃过洒家一脚,今天让你尝尝洒家的拳头!”说着左手轮起小西瓜大的拳头,朝周通打来。那周通急忙用双手抱住花和尚的左拳,连连摇晃着说道:“鲁大哥息怒,鲁大哥息怒。”
那旁桌子坐着白日鼠白胜,今天喝得及其高兴,忘乎所以,看到鲁智深挥拳要打周通,心想:难道要表演传说中的西国拳击,好啊。白胜三蹦两跳过来,对众人一挥胳臂,嚷道:“众位快看呀!拳击比赛,现场表演。”
此时周通还在摇晃鲁智深的左拳头,把这花和尚酒劲摇上来了,心内发躁,大喝一声:“着打!”挥起右手的拳头,照周通前胸就着实一下子。那周通噔噔噔往后倒退了七八步,啪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白胜“嗖”地一下,跳到周通身旁,伸出手指,指着周通喊到:“万!突!随意!否!······”那周通还是一动不动,没有起来的意思。锦豹子杨林过来一拉白胜:“去去去,瞎捣乱!”俯身用手试了试鼻息,忙喊道:“快叫安大夫来!”
打虎将李忠和周通,曾同在桃花山占山为王,最要好,李忠听说喊安大夫,又看到周通已经不会动弹,急忙到处去喊周通媳妇:“周通家里的,快来看看周通,要不行了!”那周通媳妇正帮忙整理厅堂的摆设,听到有人喊周通不行,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哭喊着跑了出来,边哭边喊:“你个挨千刀的,不能丢下我不管呀!”
花和尚鲁智深看看趟在地上的周通,又看看自己的拳头,心想:这世道可真变了,那个镇关西,被我三拳打死的,难道周通一拳就被打死了?这人怎么越来越不禁打。
说来也凑巧,安道全今天还真参加宴席了,没走,被众人连拉带拽地带来。他摸罢脉搏,一手掐人中,一手点天池穴,对众人道:“没有大事。”周通媳妇见到周通躺在地上,刚要号啕大哭,被李忠等人劝住。片刻,周通悠悠醒来,睁开眼睛。众人连忙把他扶起。谁知他刚一坐起,就看到远处的鲁智深,正呆呆的盯着右手拳头,“哏”的一声又背过气去。安道全又是掐人中又是点穴位,好不容易才将周通弄醒扶起来。
鲁智深这时酒全醒了,看看要坐起来的周通,没有大事,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袍袖,抬脚往外走,两旁的人纷纷让路,就听背后周通媳妇嚷道:“花和尚,明天我找卢经理,告你恶意伤人!给你定罪,你等着瞧!”那周通媳妇嚷完,又连哭带喊的去找宋江,让他给做主,要严惩鲁智深,害得宋江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好心情。
鲁智深也是心中烦恼,出了宋宅大门,看看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门两旁站着两个年轻兵卒。鲁智深抬头望望天空,繁星点点,银河浩瀚,他冷不丁一把抓住左边兵卒的脖领子,拎到眼前,恶狠狠地问道:“告诉洒家,蜜月是个什么东西?”那兵卒边翻白眼边告诉了蜜月是怎么回事。
从这件事之后,鲁智深被撤了步军处长,降为副处长。宋江卢俊义等人,本想赔周通点钱,大事化小也就得了,怎奈周通媳妇满处乱讲,还说如不严惩花和尚,梁山就没有公道可言。那个白胜也受到处罚,戴宗让他即刻下山去东京汴梁,打探朝廷动向,不能在梁山过年。
这事刚过去十多天,鲁智深又大闹食堂,林冲因此很担心鲁智深,二罪并罚是要被开除将领身份,降为普通兵卒的,那样,将来很难再升任将领。刚才宋江只提到撤他副处长职务,林冲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