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端着一个茶杯准备到阳台上活动活动时,他注意到了阳台上站着的女孩,自己开门的动静完全没有惊扰到她。这个女孩是个新面孔,应该不是报社的,不过报社现在招了挺多的年轻人,没打过照面的也不少。女孩子好像心事沉沉的模样,臂弯里挎着一个四四方方硬朗朗的蓝色布包,看着出刻意打扮得很认真,不象现在的女孩子那么时尚和怪异,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朴素和沉着,难得见到这样的女孩了。他再向前,女孩子在哭。今天风挺大的,他不禁关心的问了一句:“小姑娘,怎么在这里临风落泪?”
夏虹迎着这声音寻去,她慌忙将眼泪用袖子抹了抹,来不及掩饰了。她看着他慈眉善目的模样,不好意思的朝点头说:“我没哭,风吹的。”
谢老笑:“呵呵,那你还站在这里吹风,你是哪个部门的?”
夏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里的,我是来面试的。”
谢老问:“面试的,哦,这样。”
外面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卷起一些沙尘,夏虹见他拿着茶杯转悠了一下,问了自己几句转身回去,夏虹抬头见他门上挂着一个牌子——总编室。这个老头难道是总编吗?她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叫住了正要进房门谢老。她说:“老师,您是在这儿上班的吗?”
谢老停住脚,回头,看到是女孩子急切而勇敢的眼神,问:“是的。有什么事吗?”
夏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有一种直觉,转机可能就在这个头发已经花发,如同自己爷爷一样和蔼的老头身上。她说:“老师,我请求您给我一个在这里工作的机会,我会很努力的。”
谢老看了看她,觉得她的那种眼神触动了自己心里某处地方,他朝她点了点头:“进来吧!”
夏虹欣喜的跟着他进去,她看到他的办公室挺大,有一个很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书本几乎占据了一面墙,另一侧墙上挂着一副书法作品,***的《沁园春﹒雪》,字迹豪放,却不是***风格的草书,看来是另有人书写的。她问道:“谢老师,您的字真豪放。”
谢老惊讶的:“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姓谢?”
夏虹指了指那副书画的落款,吐了吐舌头。谢老笑,他喜欢这个小姑娘现在鬼精的样子,很惹人疼爱。他说:“那我考考你,你从这副画上还看到了什么?”
夏虹说:“如果我没猜错,老师是湖南人。”
谢老来了兴趣,他说:“是,你怎么又晓得的呢?”
话语间有了明显的“湘”味,夏虹说:“因为我也是湖南人。湖南人都爱这首词。”
其实夏虹是看到了在谢老的书桌上还摆着一瓶剁辣椒,嗜辣如此,而且还是剁辣椒,十有八九就是湖南人了。
谢老很有兴趣的:“你是湖南哪儿的?”
夏虹答:“湖南湘阴,隶属于岳阳。谢老师,您呢?”
谢老说:“我老家长沙的,岳阳好地方呀,你爱你的家乡吗?”
夏虹说:“当然爱。”
谢老说:“爱家乡,来北京干什么呢?”
夏虹答:“因为本事太小,来北京学到东西了,再回家乡。”
谢老爽朗的笑,到底还是小孩子。他问:“你面试什么职位?刚才哭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夏虹不好意思的笑,简单向他讲述了一下面试的经过。末了,她补充道:“老师,您可以试用我,我一定不比他们差。”
谢老说:“这样,给你出二个考题,如果你做出来了,你可以先到报社上班,至于职位可以给你再安排。”
夏虹说:“真的吗?太好了,老师,您出题。”
夏虹紧张的等着谢老的问题,她在想只要不是高等数学和英语,她还是能应付一二的。谁知谢总走到书法作品底下,看着上面的字,对夏虹说:“岳阳的孩子,就背一首《岳阳楼记》吧!”
夏虹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岳阳楼记》在她心目中已经到了不用靠记忆来背诵的地步了,无论什么时侯,她都可以将它从心里拿出来一字不落的背出来:“庆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谢老微笑的看着她背诵的模样,觉得欣慰又可爱。夏虹背完后,对他说:“老师,第二道题呢。”
谢老说:“你知道曹植七步成诗的故事吧,我今天让你走十步,你也给我写首诗。给你一分钟时间,让你想想你的家乡,然后在房间里面走十步,每一步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不论写得怎么样,你给我写在这张纸上。”
夏虹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劲安慰自己要平静。她想着自己的家乡,稻谷、棉田、麻雀,一幕幕全浮现在脑海里,那边谢老已经开始数数了,她轻轻的走着,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走完后,她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
《忆家乡》
清塘东西拂软柳,六月皂树尚有香。
晴波深映稻草垛,小径幽通百姓堂。
常时蛙雀竞耳鸣,旧曰鱼龙识翠苔。
堤下连云粳稻熟,万里棉田未宜夸。
这下把谢老都震惊了,首先是夏虹的那手字,力量穿纸而过,不象一个小女子的字迹。他看到了这个女孩骨子底里的倔强和潜力。诗虽然有浓厚的模仿痕迹,但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孩来说,短短几句,让家乡的味道跃然纸上,实在是灵气四溢。他动情的说:“我们的家乡很美,岳阳楼畔的洞庭湖,八百里洞庭,你也写首诗吧。就写在这首诗的后面,名字我给你题。”
夏虹也被他感染了说:“好,只要老师不见笑,我就献丑了。”
夏虹沉吟片刻,在《忆家乡》后面接着写道:
船只湖影半参差,细苇沿岸故故斜
夕阳正灿泛红鳞,金绳常系渔民家
船头号子飘菜香,客倦经年回江南
景物亦动心亦动,一心要返隔河乡
谢老看到她在上面写着,虽然诗律不押韵,前后跳跃得很,但是就是这短短几句却勾起了他思乡的情绪。他的家乡确实就是这样模样,他不禁有些动容,他说:“孩子,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夏虹回答:“谢老师,我姓夏,夏天的彩虹,我叫夏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