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还是在卤菜店买了些菜。一开门,婆婆就气势汹汹地坐在客厅里,鼓着眼睛,如同银行门口的石狮子。我没心情和她闹,把菜递给剑,拿着一包药回卧室。刚走到卧室门口,婆婆跑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袋子,疯狂地往地上倾倒。药盒子撒了一地,瓶瓶罐罐的都躺在地上了。我们三人都定格不动了,异常的安静了几分钟后,婆婆虽然认字不多,但一地药她还是看得懂的,婆婆感觉事情不妙,扔下空袋子准备回自己的卧室,剑突然大声呵斥“捡—起—来—”婆婆的脚步“嘎”地停下来,看着剑,剑又吼了一声“捡—起—来—”婆婆被“震”在原地,不敢挪脚了,看着剑气变形的脸,想去弯腰拣药又不甘心当着我的面低头,就狠狠的盯着我出气。有意替婆婆解围,可她那样瞪着我,我放弃了,径直回卧室去,随手把门关上了。“捡—起—来—“剑又咆哮了一声,“哇…哇…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你也吼我,我知道你跟谁学的,别人不把你妈当妈,你也不把妈当妈了……”不看场面我就知道,婆婆又睡地上去了,知道剑又发不起脾气了。
换好衣服拉门出来,果然剑愤怒的脸上多了一些无可奈何。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我心里凉透了。我面无表情蹲下来把药往袋子里拣,有些药被婆婆的腿压着,看我捡过来,婆婆把腿移开了,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没哭了,很安静的看我捡药,拣完了药,我起身回房把药放柜子里,出来拿过剑手里的菜去了厨房。剑这才松弛下紧绷的脸,蹲下来对着婆婆叹了口气,说:“妈,别再闹了,我们都很累,你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好不好?”婆婆声音有点胆怯地问:“谁病了?”“我”“什么病啊?”“生不了孩子的病”“啊!不是吧?”“是的”“真的?”“嗯”“能治好吗?”“治不好了”“不会吧?”“是真的”到底是母子,很快就心平气和了。婆婆从地上爬起来略显激动,心疼的拉着剑坐下,带哭腔问:“怎么会这样啊?”,剑很失落的回答:“我也是才知道的”,婆婆焦虑地问:“那,那,”婆婆压低嗓子“她是什么意思啊?”婆婆在打听我的态度,我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婆婆的关注的都是她儿子,她不关心我痛不痛苦,只想知道我怎么看待她的儿子。剑没有小声说话,而是提高了嗓门说:“馨没什么意思啊,不管发生事情她都和我好好过”婆婆如释重负的“表扬”了我几句“嫁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石头抱着走,知道这些就好”。
我又冷笑了一下,我是真的爱剑,无论他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不离不弃的,不需要这样的嫁人忠告。婆婆嘱咐剑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要治,剑苦笑着说哪有那么多闲钱往水里扔,婆婆利马发誓她可以少吃少喝点,我又冷笑了一下,心想你少吃少喝?只怕少不了三天又会说‘我吃我儿子的我喝我儿子的,凭什么要我少啊?’婆婆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说对不起剑的父亲,甚至很滑稽的说自己没命多生几个孩子,给剑的爸爸多留几个后人。这话真是扎人心,幸亏不是我王馨有病,不然那张嘴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剑不停安慰着婆婆,总算是让婆婆不哭诉了,最后剑带祈求的语气对婆婆说:“妈,以后再别和我们闹了,好吗?我们三人好好过日子吧,想多一个人来都没有了,我们相依为命才好。”婆婆“嗯”了一下,我“切”了一声,心想不闹的日子婆婆是不会过的。婆婆关心的要剑去休息,剑说我也是累了一天的,要帮我做饭,婆婆把他推进卧室里,说她会帮我的。
婆婆走进厨房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做自己的事,婆婆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把菜薹掐起来,掐完了拍拍手走了,这就是她的帮忙,我看了一眼婆婆的后背,把菜薹倒进水池里泡着,经过她手的食物我恨不得消个毒。有史以来第一次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我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的水池里,烧的水也热乎了,按医生教的拿了一个新脸盆洗干净,把药水按比例调好放进厕所里,转身准备叫剑,回头看婆婆站在我后面看着,我把脸又对着厕所里面喊了一声剑。剑进来后把门关上,扶着板凳半蹲地坐进去泡着,我退出厕所前说:“20分钟到了我就敲门提醒你,你再慢慢起来”,剑点点头。我回到厨房洗碗筷,婆婆在厕所门口晃悠,平时这个时间她早关门闭户了,今天看来她儿子的病让她牵挂了。擦把手我进卧室守着时间,把剑要吃的药都数好颗粒放在一个瓶盖里。感觉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是婆婆。
婆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有点讨好的样子,我已经在心理厌恶她了,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低下头继续剥着药上的锡纸。婆婆挨着我坐下,第一次这么温柔得叫了我一声“馨”,我没有答应,婆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剑挺好的,你也挺好的,你们,你们想开点,其实有孩子没孩子都一样,这日子还不是一天一天过了”我抬气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得开怎么样?想不开又能怎么样?”婆婆被我噎住了,傻傻的看着我,我继续说:“我和剑都好,你能不能好点呢?”“我,我”婆婆结巴了,我不等她说出下面话起身往外走,轻轻敲了下厕所门告诉剑时间到了,剑说:“水还热着,多泡一下,也许多泡一下药能多渗透一点进入身体”我回答好就进厨房去烧我洗的水,余光看见婆婆回自己卧室了,她把脚抬得很高,落下的很轻,像猫一样。看到她也会这样轻手轻脚走路,我想笑,这就是我每天中班回家的样子。
我要上班了,要剑在家多休息几天,剑说:“慢性病不是休息一两天能治好的,再说这开一次药就大几百,还不知道得多少钱吃药呢?不能请假”我只好放他去上班,嘱咐他别累着自己,实在不舒服了别硬扛着,就请假休息,吃药是为了看病,硬撑着病加重是得不偿失,剑答应着和我一起出门了。分手走了几步回头看剑,没想到剑也在回头看我,我们相视一笑,互相扬了扬手。一到超市一群八婆就围上来问我怎么几天没来上班?我说感冒了,她们马上就叽叽喳喳说什么这些时流行感冒了,要小心了,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特别容易被传感染了,还有妈妈级人物呼吁每天喝了板蓝根再出门,千万别把病菌带回家传染给孩子了。一番热闹又把老板引出来走了一圈,一下安静下来了。我把拿抹布擦着收银台上的灰尘,小李憋着嗓子叫:“馨,是不是在家和老不死的吵架了”我笑着摇摇头,她从荷包里翻出一陀糖扔给我,我接过剥了糖纸一把塞嘴里去了,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和小李隔着顾客通道抿着嘴笑.
没一会,老板叫我关了收银机去她办公室一趟。我清理钱柜时连忙问小李我请假的这几天超市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小李没什么事情发生,我还是忐忑不安的进了老板办公室。老板拿出考勤本,上面记载我请了三天假,老板问我事假工资怎么扣?我说该怎么扣就怎么扣吧,老板怪怪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我婆婆,我受不了了,问老板还有事吗?老板说她不打算扣我工资了,我不是很意外,原来有过这样的“移休”,于是我就说:“哦,那也可以,我连续三个星期不休息了”老板很夸张地说:“还真把我当周扒皮了?!”老板说自己是周扒皮把我逗笑了,我笑着说没有,她说:“得了吧,你们没少骂我,当我不知道?我不是聋子,我有气量,不和你们计较”我还是连说没有没有。老板挥了下手,接着说:“你轮休照休,这三天事假的工资我友情奉送给你了”我心想你才没那么好呢,一定是有别的事情要我去做,但嘴里还是说“谢谢老板!”老板又挥了一下手,说:“别谢了,没有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你帮我一个忙还我的人情吧”。抹桌子还席真快,幸亏我还比较了解老板,刚才才没有感动的热泪盈眶。寻思着我能帮老板什么忙啊?老板说了:“你看我那个远房侄儿怎么样?”我愣了一下,脑袋里一下没有回悟过来谁是老板的远房侄儿子?老板看着我呆呆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说:“你的远房侄儿?”老板:“哎呦,就是小王撒,你麽样了?”哦,是在说小王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