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厨房里炒菜,婆婆还在骂,抽油烟机的声音都盖不过她的骂声,我心里想:骂什么呢?你儿子有命,我在这里给你骂,你儿子要没命了,我看你骂谁?看你依靠谁?想法在心里闪过我就后悔了,这诅咒的不也是我的幸福吗?我连忙“呸”了一下,把不好的念头呸到垃圾桶里去。这有意的也是无意识的一个“呸”,让婆婆听到了,婆婆以为我“呸”她,一下暴跳如雷,跳进厨房拉住我的衣服撕扯起来,为了挣脱她,我和她拉扯起来,慌乱中关了煤气炉子,问她要干什么?婆婆大声质问我什么意思,剑也跑进来了问怎么了?婆婆抢着说我“呸”她,我说我吐痰了,我是“呸”了,但不是“呸”婆婆的。婆婆还是拽着我的衣服不松手,说家里就她和剑,不是“呸”她就是“呸”剑,我说我“呸”自己,婆婆说我狡辩,剑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了,我脱掉婆婆拽着的衣服,只说了句:“吐口水呸自己也不可以吗?”然后什么话也不说了,打开煤气炉子接着炒菜,婆婆扔掉了我的衣服。
婆婆又躺下了,睡在厨房狭窄的地上,两条腿狂蹬,把柜子门踢得啪啪响,拉着剑的裤脚不放手,“你爸爸死早了...我死晚了...我拖累了你啊...我怎么不死啊?...剑啊,妈就你这一个孩子,我对你没二心的啊…你是要老婆还是要你媳妇?”。剑把婆婆“拖”回卧室,一番好安慰,婆婆坚持要我给她道歉。我把饭做好,摆上了桌,三碗饭也盛好,然后我就坐下来吃。剑来到桌边,小声说:“馨,去给妈赔个礼吧”我抬起头看着剑,剑的眼神有些闪烁,我继续吃饭,剑站在旁边不动,不想为难他,我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没有呸你妈,你相信我我就什么也不解释了,你不相信我更不解释了”剑说:“我相信....可....就给她说个对不起吧,又没什么的。”我轻缓而坚决地说:“不!我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不用对她说对不起。”剑迟疑了一下,回婆婆卧室了,我继续吃饭,不用夹菜,饭是咸的,被泪水浸过了。
婆婆凄厉的哭声再次响起,剑的劝慰声淹没在哭声里。我吃完饭,拿上钥匙出门了。在马路上没目的地行走,脑子里思绪万分,不是想婆婆的胡闹,想的是剑的病情。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往回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站在家的楼下,抬头看着5楼的灯光,一滴泪在我脸上爬行,我让它一直滑落到我脖子里,被衣服吸收,我才抬起腿迈上那台阶。这次开门我没有小心翼翼,进去后还有意把门关得一“砰”。剑从卧室跑出来迎接我,问我去哪里了?我说:“去给老天爷赔礼道歉去了”婆婆卧室的门关着,从门下的缝隙可以看见屋里亮着灯,我的话一出口,屋里的灯就熄灭了。剑“讨好”的给我烧水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鼻子又酸酸的了,忍住泪水走到厨房问他吃了吗?他说吃了还把碗也洗了,我要他早点休息,我自己来。他笑着说不累,还拍了拍我头发上的飞絮,我把他的手抓住紧紧贴在脸上,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我摇摇头,我不需要他的对不起,因为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医生嘱咐过早上9点后他不坐门诊就要进手术室去,所以我们今天要早去,找医生把检查的单子都开出来,我们检查完了,他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正好可以看结果。于是我们6点不到就起床,洗漱完了好坐车赶到汉口去。就在我们换鞋准备出门时,婆婆卧室的门开了,婆婆穿戴整齐背了个布包包,也来换鞋子。剑问:“妈,这早你去哪里啊?”婆婆不回答,把鞋子换好跟着我们。剑又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婆婆说:“不干什么?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剑一下哭笑不得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好。“我们去办事,你跟着干什么呀?剑继续问婆婆,婆婆说:“你们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怕我跟着”,剑说不是,婆婆就说不是还怕人看?就这样都换好了鞋子站着。我站在门外,剑把婆婆堵在门里,剑就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里。
剑进退两难,我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跑到门里来,小声却是阴阳怪气地对婆婆说:“是啊,去找地方睡觉,想跟着去看吗?”剑一把把我推出门,说了句“别添乱了”,婆婆骂了句“不要脸”,我听见了,就站在门外顶了一句“合法夫妻有什么不要脸的,想跟着看的才不要脸”,剑急了把我往楼梯下面推,要我先下去。我就往下走了几节,在拐弯处听着上面的动静。剑耐着性子对婆婆编假话说去办事情,婆婆油盐不进,非要跟着。看着时间耗到了七点,我只好跑上去拉着剑就跑,剑跟着我一路小跑,还不时回头看紧跟的婆婆。到了1路电车站,有个空车开着门等着,我们上去了,婆婆也气喘吁吁的跟上了。车要开动那一刹,我突然拉着剑跑向后门飞快的跳下去了,婆婆没有反应过来。车开动了,站在车站我们看见婆婆把头伸出车窗看着我们,嘴里飞快的动着,一定是在骂我。剑看着车子开动驶出车站,婆婆的头还在车窗外晃动,剑有点心疼婆婆了,“这样不好吧?!”我说:“病情还没有确诊,你想让她跟着着急吗?”剑不说话,看着远去的车,我安慰他说:“没关系的,你妈下一站就会下的,只当她做了早锻炼的,这一站路不是很远”剑的目光就一直看着婆婆坐的车走的方向。
我们坐下一趟车去了汉口,在住院部找到了医生,他给了我们一打检查单子。往门诊走时,剑翻着单子说:“我的妈呀,这多项目啊?没病也把人折腾出病了”我排在缴费的窗口,对剑开了一句玩笑“有什么呀这些检查比你妈好对付多了”剑捏了一下我的脸颊说:“别提我妈好不好,今天回去又少不了一顿好闹”“是你先提的我才说的哦”剑摇了摇头,带点责备的口吻说:“你的花花心眼也不少,我都被教坏了”知道他还在为刚才甩了他妈还心里不舒服呢,可不这样,今天就神秘也干不成了。我们俩短暂的嬉笑了一会,缓解了一下早上的不愉快。交了钱后,我们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剑进去一个地方,我就在门外等着,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硬是做了一个早上才把所有项目都做完了,早做的有的拿到结果了,晚做的要下午2点以后才拿得到。我和剑又跑回住院部等医生,快到12点医生才从手术室里出来,开刀病人的家属一下都围上去了。我和剑只有跟着等着,等到一群人散去,我们才上前把拿到的结果给医生看,告诉他还有些单子下午才能拿到。医生把我们领到办公室,他说:“具目前仅有的几张结果判断,很可能是附睾炎”还问了剑原来有没有一段时间感到很不舒服,剑含糊着说有过不舒服,但可以忍受,以为结婚的人都会这样就没在意。医生叹了口气说:“拖成慢性的了”我心一紧,问:“很严重了吗?”医生微微点点头,我小声问:“影响生育吗?”医生说:“肯定影响”我心里仅存的希望破灭了。剑也不说话,医生又安慰我们说:“下午拿到其它的结果再说吧,我下午在这里等你们吧”
中午我们又在医院外面小餐馆里吃的饭,两人吃得心事重重的很无味。我忍住自己的失落和焦急安慰剑“比我昨天想象的好多了,不是肿瘤什么的就好”剑不做声,本来我还想说些没孩子没关系的话,可自己都还没有安慰好自己,话还未说出来自己的眼泪就先出来了?人心就是这样,昨天晚上在外面散心时还想着只要不是要命的病就好,可一旦确诊不是肿瘤心里就又燃起点点希望。下午,3点才拿到所有单子。医生肯定的说了,是急性附睾发作期没有治疗,现在已经转为慢性的了,需要一个漫长而复杂的系统治疗过程。医生还说了如果治疗效果不好,病情还在恶化,不排除手术做附睾切除,我和剑都呆了。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我们一句也没听进去,木讷的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去排队拿了很多药,有吃的,有热水泡的,当时也无心辨认。走出医院,剑接过我手里的一大包药,习惯性的搂住我,我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机械的迈着脚步向车站走去。我们俩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的依靠着上了回家的车。下班的乘车高峰期,人挤人的把我和剑贴的更紧了,剑把我护在怀里,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很不平静。【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