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染史泥傅抬眼盯着天奴,就像是盯着一块儿已经到手的猎物似的,看着猎物临死前的挣扎。染史泥傅右手拿起那把锋利的牛角刀,左手捏住天奴的下巴向上抬起,右手将刀横在天奴的喉咙处,染史泥傅阴冷的眼睛盯着天奴,此时的天奴也在注视着染史泥傅,天奴的脸上依旧是平静如初,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却是多了几分的无奈和遗憾。
想到自己即刻便会被割断颈动脉,被放了血,如此死法实属他意想不到,想想自己还有太多事情未做,自己的远大报复还未实现,天奴不觉轻叹了一声。
染史泥傅闻听到天奴的叹息声,心中有些失望,他失望的是天奴处于生死边缘上却能从容如常,只是一声叹息,而不是惊恐和绝望求饶声。
当感觉到大法师将那冰凉的刀锋慢慢逼近自己的脖颈时,天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生死瞬间,脑海中却闪现出一个个的画面:
一个身着红装的小女孩正轻轻的在天奴裸露的上身伤口处上着药,她的动作是如此的娴熟,那是因为天奴经常性的会受伤,而小女孩常常为他上药也已经锻炼出来了。尽管她手上的动作非常的轻,但天奴还是会因为伤口被触动,痛的哆嗦一下,见到天奴因痛而颤抖一下,小女孩会下意识的低下头,赶紧在伤口处轻轻的吹几下,似是要减轻天奴的苦痛似的,当上完药后,小女孩又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似是完成一件重大的任务,一听到她松气的声音,天奴知道药上好了,就会抬起头来,看着小女孩因为紧张,鼻尖渗出的细细的汗珠,看着她那一汪如泉水般的晶莹明亮的眼睛,两个人都露出轻松的笑容,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肩并肩的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
“住手,可汗,不能杀天奴哥,大法师,快住手。”
是阿史那思依的声音,大法师手中的刀已经抵在了天奴的脖颈处,刀尖所抵之处,一条细细的血线流了下来。
千金公主和佗钵可汗离的较近,看得很清楚,看到那条细细的血线从刀尖处流下,千金公主不由紧紧的握紧了佗钵可汗的手。
听到喊声大法师停了手中的动作,天奴眉头微皱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染史泥傅嘴角处一丝冷笑,心中暗想:“终于是沉不住气跳了出来。”
他回转过身,却见阿史那思依骑马冲进了人群中,两边的人慌不迭的纷纷避让,到了祭坛近前,把守的突厥兵拦下了阿史那思依,阿史那思依下了马,望向天奴,天奴嘴角轻轻上挑露出了一抹笑意,天奴对阿史那思依此举多少有些惊讶,阿史那思依性格温柔和顺,本以为她会为自己的死而伤心流泪,却没想到此时她会只身闯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突厥兵将阿史那思依带到佗钵可汗面前,阿史那思依向他行了个礼。
大法师看到只有阿史那思依,阿史那摄图和冷潇雨却不见踪影,心中有些纳闷。
“可汗,您不能处死天奴,天奴并不是有意进入加川原,他是为了救人,不得已去了加川原的狼道,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从群狼的利爪下救出那么多的人,他不应该死,就算一定要有人对此事负责,那也不应该是天奴哥!……”
佗钵可汗明白阿史那思依话里有所指。
大法师赶快拦下了阿史那思依的话:“思依公主,天奴自己也以承认那百余头狼都是死在他的“玄月”刀下,这个天奴是魔鬼的化身,思依公主,你不要再为天奴开脱,为了我们的族群,他必须死。”
阿史那思依朝着大法师,声音柔弱,但却很坚定:“不是,天奴哥不是魔鬼的化身,他和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他也被狼所伤,你们可以脱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肩头,他肩头上的伤就是被狼所伤,他也会流血,他不是你所说的魔鬼的化身。”
佗钵可汗担心阿史那思依说出更多的话来,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她带离出祭坛。
侍卫一拥而上,阿史那思依挣脱着:“可汗,您不能处死天奴哥,祸端不是天奴哥引起的,是应珠公主先误入狼道,天奴哥为了救应珠公主不得已才进入加川原的狼道,却撞上了狼群过道,如果不是应珠公主误入狼道在先,天奴哥又怎么可能会去加川原的狼道?如果不是天奴哥杀狼保护众人,应珠公主和那一干侍卫又怎么能好端端的活着!”
顿时四周议论纷纷。
“思依,你好大的胆子,可汗面前也敢胡言乱语,休得再放肆!”
是阿史那摄图的声音。
阿史那摄图,冷潇雨及史拔图汗将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祭坛下面。
天奴看向自己的父亲,冷潇雨站在那儿,不动声色,甚至未曾瞟向天奴一眼。
阿史那摄图上了祭坛,走到佗钵可汗和千金公主面前,向他(她)们行过礼后说道。
“可汗,思依年少无知,冲撞了可汗,请可汗宽恕她,回去后我定会对她严加管束。”说完又转脸朝着自己的妹妹,“这是大法师主持祈福祛灾仪式的祭坛,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不,哥,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都是实话,天奴只是为了救人,他不该被血祭,不该被处死,求您向可汗求情,饶恕天奴哥。”阿史那思依挣脱了两边的侍卫,冲着阿史那摄图说。
“还敢在这儿胡说,你太放肆了,快退下。”
“她没有胡说,她说的都是事实。”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应珠公主带着几个突厥侍卫冲了进来。
看到应珠公主闯了进来,佗钵可汗脸色阴沉了下来。
站在佗钵可汗的面前,应珠公主昂首挺胸,说话像是连珠炮一样:
“父罕,思依说的没错,天奴不该被血祭,昨天是我先误入了加川原的狼道,天奴哥听大法师说过狼群过道就在这几日,他担心我会出危险,就带领着这一干侍卫一起去狼道寻我,找到我时,却偏偏遇上了狼群过道,天奴哥本来可以骑着“赤烈”独自逃生,可他却没这么做,他将“赤烈”让给了我,为了救我和一干侍卫,他有意留在最后为我们挡住攻击的狼群,如果不是天奴哥拼死杀退群狼的进攻,让我们逃了出来,被狼撕碎的就不仅仅是那三个侍卫,我和这些侍卫都会被狼群撕成碎片,父罕若不信,可以问问这些活下来的侍卫,他们也可以作证我所说的都是实情,如果因此而要拿天奴哥来血祭草原之神,那我应珠才是首罪,祸事是由我引起的,应拿我的血来祭祀草原之神,求您放过天奴哥!”
佗钵可汗满面怒容,他扫视了一下四周,众部落首领和围观的人群是议论纷纷。
“原来是事出有因,并不是天奴存心进入狼道。”
“天奴是为了救人而杀群狼,他罪不至死。”
“他竟然有如此的勇气,换作它人,谁敢只身挡住群狼?”
众人七嘴八舌,不同的立场,互不相让,场面一时有些乱。
“大法师!”佗钵可汗大声喝道,他凶狠的眼睛盯着染史泥傅。
“可汗”
“将应珠绑了,用她和天奴的血一起祭祀草原之神。”
大法师闻言呆住了。
“父罕!”应珠失声喊了出来,她没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父罕竟然真会下令将自己血祭。
“还有,将那些同应珠公主一起去加川原狼道的侍卫一并处死。”佗钵可汗命令道。
佗钵可汗一挥手,突厥士兵上前将应珠公主和那些随公主前来的侍卫也一并绑了,押到祭坛中央。”
“可汗,天奴做的事自有天奴来承担,那百余头狼确实都是我所杀,都是我一人所为,可汗,用天奴一人之血去祭祀草原之神就够了,何苦再连累它人。”
天奴又转过脸来冲着大法师染史泥傅:“大法师,您还要多少人的血才能罢手?如果您畏惧神灵降罪,那就用天奴的命来平息草原之神的愤怒,您就放过应珠和这一干侍卫。”
“天奴哥,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天奴哥,我心甘情原陪着你死,你不要再求我父罕了,他已经不要我了……”应珠公主眼泪汪汪的。
佗钵可汗脸色极是难看。
“应珠,不要再任性胡闹,你虽误入狼道,可并未伤过一条狼,所有的事都应由我一人承担。”天奴赶紧喝止应珠再说下去。
冷潇雨眉头轻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祭坛上阿史那摄图眼光看向他,冷潇雨轻轻的点头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