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镇上的一家最大的客栈里,正德王爷贺知远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一抬头,却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卫已立于门前。
“王爷”。
见王爷走了出来,众侍卫向其行礼,正德王爷摆了摆手。
“虽然已出了突厥境地,但这也是在边镇上,不是在京城,这些礼节能免则免,以免节外生枝,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一行侍卫应道。
“先下去吃点东西,这几日连夜赶路,就算是人不乏,也得让马匹缓缓劲儿,我们在此再停留一日,明日继续赶路。”
金戈上前轻声道:“王爷,京里来人传信了,来人刚走。”
“怎么说?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切还算平静,倒是宣帝越发的荒淫无道,整日的寻欢作乐,不过咱们离京的这段时日他也没有再处死什么朝中大臣,只是多次指责上柱国大将军杨坚,还有,内宫传出话来,宣帝力衰,恐无大寿,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
正德王爷闻听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可叹了武帝戎马一生,东征西讨,子嗣却如此的不堪。”
“王爷,如果宣帝真的殁了,只怕这北周的天下又要乱了。”
正德王爷正在下楼梯,闻言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纸扇“啪”的合上,语气很是肯定:
“不会乱,只要军队不乱,哪怕是“天”变了,这天下也乱不起来。”
“不错,王爷您手握重兵,多数驻守重地手握兵权的将军们又唯您马首是瞻,只要您镇在这里,这天下还真乱不起来,宣帝无能无德,他诛杀了这么多的贤良,竟然还谨记武帝之言,对您也算是礼遇有加,有您在也就为他保住了江山。武帝刚去,南朝陈就蠢蠢欲动,若不是王爷您亲自挥师,这南朝陈怎会如此快的撤兵!”
“你错了,金戈,宣帝暴虐多疑,他定有动过我的念头,只不过不敢轻易下手罢了。宣帝只这一点还不糊涂,本王在,这平衡和牵制着各方的势力,他的龙椅尚能做的稳,否则,这四面“暗潮汹涌”,他如何能掌控!”
“王爷,您对武帝忠心耿耿,为他出生入死,打下了这大好的江山,只可惜他的儿子宣帝实在是不及他万一。”
正德王爷轻叹了一声:“金戈啊,本王忠心耿耿不假,不过本王心系的是这天下的苍生,而并非他武帝一人,本王并非圣贤之士,满口的仁义道德,本王更看重的乃是非对错,本王更非愚忠之人,只为一个帝王而舍弃天下的苍生。本王忠心辅佐武帝,实是看他还有所作为,如若能一统中原,也可让这天下的百姓少受些战乱之苦。而现在宣帝荒淫无道,不理政事,以至民生凋敝,苍生受难,本王不会任由其持续下去,不会!”
金戈原是正德王爷手下一位将军的遗孤,其父战死沙场,再无亲人,正德王爷将幼小的金戈带回王府培养教导,爱护有加,视其为己出,所以金戈对正德王爷感情也很是深厚,名义上金戈是正德王府侍卫统领,实际上如同王爷的亲生子一般。
伴在正德王爷身边这些年,金戈对王爷的秉性亦很了解,虽然正德王爷没有过自己称帝的“野心”,但他也决不会辅佐和容忍一个无能的皇帝统治国家,辅佐武帝之时,河阴之战,平阳之战,正德王爷都是亲自统帅,最终灭了北齐,正德王爷本想辅助武帝中原一统,天下太平后,自己就归隐田园,过些悠闲自在的日子,却没想这个武帝一身的宏图大志,英才之主,却是个短命之人,死时才三十五岁。
那个正在柜台里拔着算盘珠子的掌柜抬起头来,见这五位下得楼来,满脸堆笑的迎上了前。
掌柜的见到这几人自然高兴,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他是笑自己赚了丰厚的利润,这几位爷一来就包了整个楼上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上楼打扰,而且直接用大锭的金元宝付的房资,都不用找还他们余钱!
“爷,您老都起了?昨夜睡的可安好?”
正德王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还好!”
“爷,您几位吃点儿什么?”
“掌柜的,有什么可口的就拿上来,再给我这几个随从来一坛好酒。”
“得,很快就上齐,您几位先稍候。”
坐在桌前,正德王爷轻摇着手中纸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却见五个突厥人在另一桌吃饭,这些年来,突厥人趁中原“群雄逐鹿”,中原大乱战事不断之时,没少跑到边镇来劫掠,边镇上就没消停过,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安静了许多,原因就是北周将千金公主送来和亲,这个佗钵可汗多少收敛了一些,边镇上一安定下来,突厥人和中原人就又开始做起了生意。
店小二将饭菜上了桌儿,正德王爷和这几个侍卫正吃着,突然就听到“乒乒乓乓”杂乱的摔打声音,抬眼望去,却见那桌突厥人正在挥拳打那个掌柜的,嘴里还叽里咕噜骂骂咧咧的。
掌柜的长年在这里开店,他也听得懂突厥话,他摸着被打的肿起老高的右腮帮,嘴里直求饶:“几位大爷,我没多要钱呐,现在这年景,什么都贵,我买进这些生货时价格就比前几天高了不少,你们吃的这道”醉鸡”确实得这个价啊!我没讹你们呀!”
看着这几个突厥人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周围的食客吓的起身纷纷向后躲闪。
那个手掐掌柜衣领的突厥大块头儿哪听解释,嘴里骂着:“你们这些中原猪,别说老子不同意多付钱,老子们就是白吃白喝白拿你也得认着,谁让你们的皇帝那么没用,军队又都是摆设、废物,打又打不过我们,现在索性不敢打了,还赔了个公主来和亲求饶,一副窝囊相,我们突厥人来这里吃个饭不给钱又能怎么着?我告诉你,我们不但不给钱,还要砸了你的店。”
一帮突厥人冲上来是连砸带踹,将众食客也都给打的头破血流。
掌柜的媳妇闻声也跑了出来,这媳妇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见自己的父亲被打的血流满面,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年轻的媳妇抢上前,跪求这帮突厥人饶过自己的丈夫,却被那个突厥大块儿头一脚给踢飞了,年轻的妇人立时晕了,小女孩儿从妇人的怀中摔了出去,金戈飞身抢上前接住了小女孩儿,女孩儿惊哭不止,小脸儿上全是泪。
看着这一切,金戈和那几个侍卫勃然大怒,几名侍卫猛的立起身来,金戈看向正德王爷,正德王爷脸上怒色已现。
“住手。”正德王爷喝止道。
金戈放下小女孩儿,走到正德王爷的身边,朝这几个突厥狂徒怒目而视。
几个突厥狂徒愣了一下,那个突厥大块儿头看出金戈的身手了得,又瞧见几个魁梧的年青人站在一年长者的身后朝他们怒目而视。他叫嚣着又冲了过来,一拳猛挥向正德王爷,金戈抢上前拳头也已经迎了上来,谁知却没快过正德王爷,正德王爷手中的纸扇“啪”的合上,扇子指向飞来的拳头,扇骨正打在突厥大块儿头的拳头上,“咔嚓”声响,扇骨将这个大块儿头的拳头活生生的敲碎了。
突厥大块儿头疼的大叫,右腿又飞了上来,直奔正德王爷的面门,哪容他腿靠近,正德王爷的扇子早他一步抢在了前,又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大块儿头的小腿骨头又被敲断了。突厥大块儿头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嘴里哀嚎不已。
余下的四个突厥汉子早已停了手,惊诧的看着这一幕,金戈众侍卫立在正德王爷的身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众突厥大汉。
正德王爷扫视了一眼躺在地上无辜挨打的掌柜和众食客,又慢慢走到躺在地上,嘴里哀嚎不止的突厥大块儿头面前,低沉的声音说:
“你刚才说我们的军队怎么来着?你再说一次,我刚才没听清楚!”
突厥大块儿头虽然伤势不轻,可野蛮猖獗本性依旧,他咬着牙喊:“老家伙,你们的皇帝胆小如鼠,你们的军队就是废物……”
“咔嚓”又一声,正德王爷不待他说完已抬脚踏在他的右肩处,脚下内力稍使,已踩断了他的右肩,大块儿头立时昏了过去。
“来人,将这些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突厥凶徒右臂废掉,他们要为自己猖獗行为付出代价,不是敢口出狂言吗?那就让他们长个记性,让他们日后每看到自己的右臂就会想起究竟是谁打败了他们!”
“是”,金戈一行侍卫像猛虎般的扑了上去,这些训练有素的高手轻而易举的就将余下的这四个突厥汉子打倒在地,断其右肩上的琵琶骨,这些突厥凶徒,就算日后接好骨也绝没有本事再去使力伤人了。
正德王爷抱起了那个啼哭不止的小女孩儿,边轻声安抚着她,边不屑的眼神扫视着眼前这些哀嚎着的突厥凶徒。
边镇负责巡防的一队北周守兵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的半天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会儿领兵的小头目才想起来问:“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的,把掌柜的叫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没有,趴在那边儿的就是掌柜的。”金戈边说边走近了这个小头目。
那个小头目瞅瞅血流满面的掌柜,皱着眉:
“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将突厥人给打了,这引发了突厥兵的报复,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这是谁干的?”
正德王爷面有愠色,冷冷瞧了那个小头目一眼。
金戈拍了拍这个小头目的肩头,这个小头目霍地转过身来,瞪视着金戈,金戈瞧着他:
“我说这位官爷,你怎么问话的?你怎么不先问问黑白对错?你怎知不是这几个突厥人先无理动手在先,被人教训在后?”
小头目愣了一下:
“上峰有令,边镇军队和民众,不得擅自引起事端……”
金戈打断了他:“你给我听好了,你也知道这是边镇,这还是北周的辖地,如果连你们这些保护一方的官兵都如此怯懦不敢明辨事非,任由这些突厥狂徒为非作歹,这些边民岂不更是任人宰割,不敢稍作反抗了!不得擅自引起事端,并不代表着任人宰割!”
小头目上下打量着金戈,感觉出这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态度缓和了下来:
“你又是什么人?”
金戈冷冷一笑,低声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它吗?”
金戈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金牌,这个领兵的小头目一看这块儿金牌,惊的脸变了色,刚想施礼,金戈悄悄摁住了他。
“这帮突厥狂徒在这儿为非作歹,伤害无辜,被我们略施薄惩,司马大将军派我们大人到边境来办事,大人不想此事太过张扬,你要小心处理,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是,卑职明白,自会处理妥当,将这帮狂徒以私售兵器的罪名关起来,突厥兵器虽好,但他们可汗有命令,不得卖到中原,只凭这一点,就算我们将人放了,突厥那边儿还要将他们罚为奴隶。”
金戈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一队士兵押着这一行突厥狂徒离开,这才又回到正德王爷身边。
正德王爷将抱着的小女孩儿交与另一个侍卫。
“你刚才和他耳语了些什么?”正德王爷低声问走到自己跟前儿的金戈。
金戈悄声回道:“王爷,我也不敢暴露您的身份,只好把守卫京师安全的司马大将军处下发的通行军牌给他看了看,他还以为咱们是司马大将军手下的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不过也委曲了您,成了司马大将军的手下。”
正德王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像是“责备”自己不听话的儿子:“你呀,也罢,就让他司马大将军为本王背上这个“黑锅”吧!”
看看这满地的狼藉,他朝金戈示意了一下,金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到那已经清醒过来的掌柜手中:“掌柜的,我家老爷看着你们也可怜,平白的挨了打,这锭金子你们拿去看伤。”
掌柜的有气无力的道了谢,又环视了一圈,不禁叹着气:
“我们这些边镇的百姓难得过上几天安定的日子,如果这些守土的将士们像你们一样能够保护我们,我们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在自己的家里还被人欺负!”
金戈和几个侍卫听后低头无言,正德王爷正哄逗着小女孩儿,闻此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