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正阳宫,宣帝见正德王爷来到殿前,起身迎上前去:
“正德王爷可算回来了,朕一直记挂着王爷,这还有一些事情急待同正德王商议。”
正德王爷态度谦恭,向宣帝施了一礼:
“皇上,臣昨日晚些时候回到京师,今日一早来参见皇上。”
宣帝拉着正德王爷的手,以示亲近:
“正德王不需行礼,先帝时期就早有旨意,正德王上了朝堂也不需行大礼,更何况这是内殿,来人,给正德王看座。”
“谢皇上。”
君臣二人落了座。
“正德王,这次去了突厥腹地,这突厥境内和边镇上情况如何?”
“皇上,千金公主奉旨和亲,这突厥一族正是得意之时,和亲期间骄横态度有所收敛,边镇也算安定。”
“正德王,朕有一想法,这中原大地上,北周,南朝陈并存,王爷,武帝时期灭掉了北齐,前段时间,您又亲自挂帅,率军队连克寿阳、广陵等几座城池,这长江以北,已全是我们北周的疆域,不过这南朝陈却还是占据着一席之地,这如同床榻之侧有他人安睡,朕心里不安呐!朕有心效仿先皇开疆扩土,立下千秋的功业,不知王爷有何高见?”
正德王爷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宣帝是急于想灭掉南朝陈,在史书上给他自己留下一笔:
“皇上圣明,此番臣去突厥腹地,那突厥一族对这和亲之事大加谈论,无不得意忘形,既然皇上给了他们天大的厚赐,我们也不能没有什么回报,趁边关暂无战事,先将中原之事解决,南朝陈分庭抗礼,又占据着江南等富庶之地,我们就先一统中原,皇上您也可以立下千秋功业。”
“好!好!不愧是正德王爷,所思所想与朕不谋而合。”
“皇上,臣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臣将亲自统领三军,攻城掠池,臣已经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请皇上过目。”
正德王刚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作战计划,宣帝却摇了摇手:
“不必了,朕相信正德王,正德王上次向朕举荐的韦孝宽甚合朕意,他替朕平息了西阳公宇文温一族的叛乱,令朕心大悦,朕之前听正德王的劝说,留下了这个韦孝宽,现今他果然堪用,正德王知人善用,这用兵之道,还是王爷自己拿主意吧!”
“臣谢皇上信任,这韦孝宽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次出兵,臣亦想将他招至麾下听用。”
“准,正德王只管放手一搏,不管是出征将士,还是补给的物资,你可全权任用和掌控,朕只想听到胜利的消息。”
“臣定不辱使命。”
“正德王,朕还有一事,思忖了良久,王爷现在回京,还未出征前,朕先听听你的意见!”
看到宣帝脸上郑重其事的样子,正德王爷知道这位皇上止不定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来了。
“正德王,朕有心禅位于长子宇文衍(时年七岁),不知正德王如何看此事?”
正德王爷心中是暗暗叹息:“武帝呀,你戎马半生,打下的这大好的江山,却传与了谁?传与了这个不孝,不仁,不义,不知轻重缓急,只知吃喝享乐的无知小子,这天下的百姓若在此昏君掌控下,怎么能不民生凋敝,政令松驰!”
正德王爷虽然心绪起伏,但面上还是很安定,他看向宣帝:
“想来皇上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皇上若是拿定了主意,臣就依旨办事,臣自当竭力辅佐,不敢懈怠。”
宣帝大喜:“好!好!正德王也认为朕此举并无不妥,不日朕就下旨,禅位于长子宇文衍。”
“还有一事,正德王,朕对这个那罗延一直不甚放心,先帝生前就曾说过,其人面有反相,那罗延这一族势力又不容小觑,朕担心日后他若起了反心,对这北周朝不利呀!”
正德王爷微微一笑:“其人面有反相,也不过是相士片面之言,臣看那罗延不过是位极人臣之相,始终不能逾越皇上之尊,这朝中内外都是效忠于皇上之忠勇之臣,那罗延怎敢擅生反心?皇上如若真对其有所顾忌,就将他外调为杨州总管,远离京城,这样皇上也可安心一些。”
宣帝想了想:“也罢,他现在行事也颇为谦卑,就先留着他,日后再议吧!”
而到此时,正德王已将顺理成章的将北周所有军政大权拿在了手上,各路兵马都需听从他的调遣和指挥。
轿子刚进入王府还未停稳,王府总管贺询就跑上前来,随侍在正德王轿旁的金戈有些奇怪:
“贺伯,您老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慌张?”
贺知远下得轿来,闻言看向贺询:
“王爷,秋实回来了。”
王爷一怔:“秋实怎会这么快就回来?”
“王爷,秋实说他得到有关王妃和小王子的消息后,即刻赶了回来,这刚进府,您就回来了。”
正德王爷直奔前厅而去,金戈一行人也匆匆跟去。
前厅,秋实见到正德王爷进门来,刚想上前施礼,正德王爷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臂,神情急迫,几近失态:
“秋实,王妃和小王子的埋骨之处在哪里?”
秋实三十岁刚出头,长相威武,国字脸,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一身的风尘仆仆,似是长途跋涉而来,他本是个流浪儿,几近饿死之时,机缘巧合遇上了贺知远,贺知远父爱泛滥,也将他带入了王府,悉心教导,从小与金戈作伴,不过秋实生性不喜约束,虽然一身的好本事,却不愿官职在身受到束缚,贺知远也不勉强他,只是有什么重大事件时就会派他去查探,秋实反而乐意接受这种具有挑战性,不受束缚的任务。
“王爷,我已探知王妃的坟冢之地。”
“是哪里?”
“突厥都巾山脉辖内的朔月山,我前去探查,确实有一座规模气派奢华的坟冢,上面立有一碑,上书:漠河落府落袭雅之墓。王妃的安息之地有几个仆从守护着,我没有惊动他们,立时回来禀告王爷。”
贺知远脸色凄然,“袭雅,终寻到你和儿子的下落了。”
秋实看似犹豫了一下:“王爷,小王子并未和王妃同息一处。”
“什么?”贺知远又一把抓住了秋实。
“并未同息一处,难道是说……我的儿子,他还活着?”贺知远眼中闪现着希冀的光芒。
秋实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递于正德王爷,贺知远接了过来细看:这是一个浅蓝色较破烂的小肚兜,虽然上面满是黑褐色的脏迹,但还是能看出用金线绣着一只麒麟,还有四个金绣字:天官赐福,这个小肚兜似是给满月的婴儿所用之物。
“这不是王妃给小王爷做的肚兜吗?”站在一旁的贺询失口惊叫。
贺知远也认得,儿子还未出世前,妻子就已做好几套婴孩儿用品,其中就有这个小肚兜。
秋实脸色沉重,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秋实接到正德王爷的飞鸽传信后,知贺知远已赶回京师,让他去往突厥替贺知远继续查探。在漠河边镇的一家酒楼里,秋实听到食客议论纷纷,说是一个痴长者在街头卖一个破肚兜,竟然要卖十两银子,当食客们说起肚兜上用金线绣了四个字:天官赐福,秋实心中一闪念,他知贺知远曾为未出世的儿子取名为“天官”。当下心中好奇,找到街头那个半老的长者,方知这个老者家中一独子重病,需高额的药金,他觉着这个金线绣字,绣麒麟的肚兜应值些钱,所以想卖个高价来救其子。秋实买下了这个破肚兜,询问这个肚兜的来历,长者收了银子,心情大好,悄声对秋实说起了这个肚兜的来历,他二十二年前曾和弟弟去突厥贩卖私盐,一日经过都巾山脉辖内的朔月山时,天色黑了下来,两人担心夜晚遭到狼的攻击,就爬到树上休息,谁知后半夜狼嚎声将两人吓醒,却又听到马蹄声和婴儿的哭声,见一个骑马之人奔了过来,借着月光看清他手中正抱着一个小婴儿,婴儿啼哭不止,婴儿的啼哭声引得狼嚎之声更烈,四周绿光莹莹,恶狼已经寻着婴儿的气息过来了。
这个骑马之人伫立一会儿,似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后来却又仰天大笑,听得人心里毛骨悚然,他大笑着说:“逸信(贺知远,字逸信),你夺我所爱,我也要让你痛失爱子,你怨不得我。”说完将这孩子抛到地上,拔马狂奔而去,几头恶狼旋即窜了上来,可怜这个小婴孩儿,瞬间没了哭声,被狼撕碎,成为狼的食物。待清早他们兄弟二人从树上下来,那婴儿连骨头渣都未剩下,只留有这个被狼撕碎的小肚兜,见上面是金线绣字,兄弟二人就将他收了起来……
秋实的话还未说完,正德王爷身子晃了几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几人抢上前去掺扶住他,他拿起手中的破烂的小肚兜,失声痛哭:
“可怜的儿啊,你走的竟是这样的凄惨,这肚兜上竟然全都是你的血,你只给爹留下了这个,你是想告诉爹你走的不甘心,走的有多痛吗?……袭雅,你一定在怨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我该死,我真的该死啊……”
贺询已经泣不成声,金戈和秋实虎目蕴泪,双拳紧握。
“王爷,秋实发誓,定要找到那凌潇,必让他血债血偿。”
正德王爷泪水滚落,他抬起头来,双眼充血,眼中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