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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处心积虑配鸳鸯 (二)

雨天亮就停了。还晃晃儿的出了太阳。

二根趴在堂屋桌子上在写作业。刘成厚走到西头儿房里,站在稻穴子旁犹豫着。这顶多还有两千斤稻子,只能吃到明年春上接着麦下来。二根每月还要往学校带30斤米。稻子前几天才打下来时,因为要买麦种、油菜种,和种麦的化肥,就一下子卖了两千斤。几百斤花生刚挖出来还有点儿湿,就卖给来收花生的贩子,给几个学生交了学费。二百多斤黄豆和百十斤芝麻,卖后钱没暖热就还帐了。屋里已经没啥可卖了。那剩下的一头猪,除了三个孩子的学费,还有那么多事指望它,也万万不能卖了。现在收罢秋,正是人们屋中有粮食、手中有钱的时候,都到处借不到钱,更不说到了新年儿里,那是更没哪儿去给他们挤弄学费。他只能打这稻子的主意。不逼到头头儿上,他真不愿再卖这已经没有富裕的口粮,到明年春上去借粮食吃,在现在这个家家儿都不缺粮食吃的年头儿,简直向人家张不开口。可是别无它法儿,只好挪一步是一步了。

刘成厚打定了主意,就叫刘云帮着他灌了几编织袋稻子,然后爷儿俩分几趟把它们扛到打米机房去。米打回来后,刘云头上搭了洗脸毛巾,又戴个草帽,准备簸米里的稻糠。她和二根把桌子抬到里房去,叫他在那儿写作业,自己找了个破被单子和几个塑料编织袋铺在地上。簸箕上下忽闪着,簸了十几簸箕,手胳膊就有些酸了。坐在里房门口儿等着跟她换班儿的父亲吸掉最后一口烟,扔掉烟把儿,便站起来换她。

刘云把簸箕递给父亲,自己坐到那个小凳子上去,等着再换父亲的班儿,还要随时抻开袋子让父亲把米倒进去。望着父亲抖动簸箕的动作,望着糠从簸箕里出来飘落到糠堆儿上的情形,她出神儿的想:东西长得多奇怪呀,糠和米同样是长在一个稻籽里,机器却把它们分离开,糠入了猪的口,米进了人的口。就象弟弟、妹妹和自己一样,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生长在一个家里,可是长大了,离开了这个家,命运就各不相同了。

她不认为姐姐的命好,也不认为哥哥的命好;虽然大根现在有房住,不该帐,又有了一双儿女,日子不算富裕但也算过得,可是两口子脾气合不来,隔不了几天就会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打起来,并且常常牵累到父母和她们。她觉得这样过日子简直是受罪。她想这也许因为穷。

她相信弟弟将来肯定要比姐哥都过得好。只要他能考上大学,有了工作,也就脱离了贫穷,也就能够有幸福。她向往弟弟现在和将来的生活。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命,与外面那种全新的生活无缘了。她看着弟弟那一本本厚厚的书籍和资料,都要装进脑子里,她的头皮就发麻。她从心里佩服弟弟,敬佩所有考上大学的人。她小时侯上学总是不大进书,学习很一般,就好象天生缺乏与书本的缘分一样。她自己心里也着急。于是初中毕业就没有考上高中,她便回来抡锄把修理地球了。她觉得读书也是很受煎熬的事。

如果不是屋里太穷,尤其是如果没有婚姻的挫折,她并不认为在农村生活有什么不好。她喜欢这种闲散自由自在的环境和生活。凭着双手干活儿种菜,打粮食,喂猪,喂鸡,虽然农忙时也有累得腰儿都直不起来的时候,太阳暴晒得胳膊上直褪一层皮,可是一年里又有半年时间是悠闲的,可以约着伙伴儿去逛街,到外庄看戏,看电影,下雨的时候挤在一起打扑克,织毛衣,纳鞋底,说叫人回味无穷的悄悄话……很多时候,她觉得还是快乐和轻松的,惬意而自由的。她不是有太多奢望的人,她是很容易满足的。可是,现在这种并不是梦想的生活却离她有那么远的距离。婚姻与贫穷的家共同编织了一张网,她被罩在里边,闷得透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谁将来改变她这沉闷的生活和心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无奈难忍的日子。

“咦,看刘云多会享福,坐那儿看你大簸米。”一个声音,打断了刘云的无际遐思。她扭头看见了来人,忙笑着站起来,说:“大,我表叔来了。”

刘成厚停下簸箕,招呼说:“哥,转坡(看地)啊?”

钱民忠说:“我准备去望望我的大麦出了啵。拐这儿想跟你玩一会儿。”

刘成厚放下簸箕,往外走:“这屋没得下脚空儿,咱上锅屋坐走。”又对刘云说:“你簸累了歇歇。”

刘成厚和钱民忠一个住庄子的西南头,一个住东头儿,两家相距有好几百米。他两个年轻的时候,还和附近庄子的几个义气的哥们儿喝过鸡血酒起过誓,“拜过把子”,所以虽然社会早已不时兴那一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不亲如当初,但两人的意识里却都还一直留有这个烙印,没有按本地习惯称呼“老表”,而还是“哥”“弟”相称。两个人过去都很穷,但是确实有过一瓢米两家分着吃,一捆柴两家分着烧的时候。

但是随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两家的关系渐渐淡了。钱民忠一家随着孩子的长大,开始走上坡路,家中无啥意外遭遇,日子一天天明显好转起来。而刘成厚呢,分到一头老病牛,牛没了,犁田耙地没了指望;祸不单行,吴荣莲又得了一时半会治疗不好的病,一下子少了一个劳力不说还成了个半残废,活儿干不了,还得拿药维持着。这一下就象掉进了一个穷窟窿,一时半会儿难趴上岸。两家的生活差距一下子拉开了,一个是绩优股迅速上涨,一个是垃圾股急剧下降。

虽然钱民忠念及两人旧时情义也时不时借给刘成厚些钱或粮食,有时也帮他犁块把地,可这对刘成厚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再说他也不过是过上了一般衣食无忧的日子,并没有富得流油,借他东西次数多了,自己就没法儿再张口,因为“掌柜”的大权早已落到了他儿子、媳妇的手里。他也就不愿因为自己借帐叫钱民忠在屋里受抱怨。尽管如此,他心目中的钱民忠还是不能等同于一般的“老表”,多年的情义还是使刘成厚见到他比见到别人亲切些,热情些。所以钱民忠时而高兴了或不高兴了来找他玩,向他诉说儿子媳妇目中无他的苦也好,不无自得地显摆日子过得得意也好,他总情愿陪着,从不冷淡怠慢他。刘成厚让钱民忠到锅屋烧火凳儿上坐,自己站在门口儿拍打了身上的灰白糠尘,又洗了把脸,然后拽过喂猪的糠袋子坐下。他从兜里拿出“豫南烟”,递给钱民忠一支,自己一支。两人点燃了烟,刘成厚说:“二根听他同学说武汉现在就产一种大型的米糠自动分离机,干净得很。这一簸箕一簸箕簸,太费事儿,还累人。这几百斤簸完,我跟刘云胳膊得半夜痛。”

“那不敢说。照现在这个发展劲儿,我看以后啥都能时兴起来。人真是越来越能。你一家伙打恁多米搞啥?”

“啧,该东庄余东成猪娃儿钱,几年了。他病了,再不还人家咋说法儿。”

“人往前走是黑的,谁都不知道啥时背时。胃癌晚期了。搞不好连年都过不去。他也就这两年儿才好过点儿,又得这个病,没福分儿。”

“啧,人一辈子,真难说。”

两个人既为余东成的苦命哀叹,又由此想到了自己不可预测的未来命运,神情都有些伤感。

“我想来问问,刘云的亲事儿又订好了啵?”少顷,钱民忠转话头儿说。

刘成厚一听他这话音儿,就知道他是来给刘云说婆家来了。这也是他和吴荣莲期盼的事儿。因为她跟安心的事,弄得两家大人小孩儿不上下,见面象路人、仇人,庄上也沸沸扬扬说好说歹的都有。现在安心又订好了亲,马上就要结婚了。刘云还没订好。不知道的人看着好象刘云还在迷恋安心不想再寻一样。他这当大人的脸上也无意思。他只盼着媒人能尽快给她说个合适的人儿订下来,好堵住庄人的嘴。他如实说:“没有。也见过两个,没成。”

钱民忠看着刘成厚的表情,试探地问:“刘云想找个啥样儿的咧?”

“就咱这家儿,能找个啥样儿的咧?家儿马马乎乎儿,小孩儿能有个一般化儿,身体没毛病不就中了。找那条件太好的,咱高攀不起,人家也看不上咱。“

“那我就给你管个闲事儿,谦和跟前得力还没寻好,年纪比刘云大个两三岁儿,也般配,不知道咋样儿?”

“哪谦和?”

“我那个表侄儿。不是从镇里调咱那街上信用社里了。管咱这一片儿。我听他说他前儿还得你这儿吃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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