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放下茶盏,我望向对面的男子,曾经的枫朗俊秀,以现沧桑,少年子弟江湖老,职场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江湖,我们个个都是滚刀肉,修炼的刀枪不入,看似风花雪月,埋的都是步步算计,谁也不可亏了半分,哪来的半分真情可以入喉?望向街面的人流如织,不禁惘然。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是不是所有的旧情相见,都是如此的开场,其实有何必要吗?我好,没有你半分功劳,我不好,你亦不能分担半分,不痛不痒,说来何益?孟新亚,你当年也算新锐才子,如今江郎才尽,也不至如此沦落俗套。!我淡然一笑,“孟总,屡次相邀,所为何事?”“小丫头,多年不见,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我恶寒,多年不见,也是屡次碰到,不过是彼此都不欲叙旧,如今玩这调调,又为哪般?“让孟总见笑。我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如孟总不介意,我先告辞!”本姑娘二八年华,大好青春,实不欲陪他个半大老头,回忆青春,消耗生命。“尘末,H电的标,这次你们?”
“志在必得。”
“无有悬念?”
“甚小。”
“如此有把握?”我半笑不笑,懒得再说。气氛突然安静,我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并不急于打破。
临近毕业时,我的授业恩师叮嘱我道“尘末,职场如战场,狭路相逢,对自己和对手都一样要狠下心肠。万不可太善。”此话我受益匪浅。混迹职场,兵来剑往,我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
“二十万,我要最后的标底。”
我端起茶盏,细缀了一口,并不急于咽下,任茶香在口腔和胸腹之间,渐次匍匐,余香满口,果然好茶。对面的男子眉毛深蹙,如拢山尖。“新亚,你越距了。人在职场,总的遵守游戏的规则。”“怎么,清高的李尘末,如今死心塌地的给洋鬼子卖命了。”这个男人如今是如此的不长进,唉,“高傲的孟新亚都已经学会暗箱操作,小女子又何德何能?!孟总,人总的生活吃饭。”比牙尖嘴利,孟新亚你如何不吃亏?!手机滴的想了一声,“饭已做好,床已铺好,佳人何不归矣。老公”这个家伙看来是等急了,我也不与在纠缠,遂起身告辞。“三十万,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我摆摆手,走出茶室,听到茶杯碎裂的声音。孟新亚,非不帮也,是不能帮也。
街上霓虹初上,车流如织,我将坐垫调整了一下,以便自己倚靠,“师傅,到星辰公寓叫我。”告诉完开车师傅,遂咪眼休息。这几天为了这个做这个标的方案,我也是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国外的几个自动化集团都虎视眈眈,其实拼下来,利润无几,不知孟新亚又何以要趟这摊浑水?!国内的自动化行业形成规模的本也无几,能耐得住寂寞的更寥寥可数,前几日,总部通过内部网,发一则喜讯,说某某知名国内自动化行业被收购,同贺。其实这一家在国内已数一数二。路漫漫其修远兮,市场足够之大,各路争得是烽烟狼起,可是我们的自主品牌路在何方?!想来不由得让人叹息。
“小姐,到了。”听到司机的话,我悠悠转醒,付完钱,走下车,冷风一吹,反而清醒些,顺着石子铺就的甬路,慢慢往回溜。树影婆娑,轻掩亭台,水流屈曲,风送花香,我喜欢一个人独有的这份宁静,所以从来都不打车到楼下,而宁愿自己步行这十几分钟,让自己在红尘中奔波劳碌的心渐次平静,独享它自己的安乐。前方的灯亮了,有熟悉的身影在灯前默默地等待着我,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微笑着张开手臂,我停下来,注视着他,这是我爱的男子,这是我可以放心依靠的胸膛,无论这红尘怎样的兵荒马乱,总有这一个人为我遮风挡雨,为我倾情守候,我微笑着,小跑步的奔向他,“尘末,你还可以在胖一些,我还抱得动。”“你以为养猪啊”我轻敲墨轩的头,“你即使变得像猪,我也不会卖掉你的,仍然会娶你做我的老婆。”这男人的嘴已经可以养蜂了。“谁稀罕嫁你呀?”我轻拍他的后背,让他蹲下来,爬到他的背上,和他一起一摇一晃的回家。
吃完饭,我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睡意朦胧---------愿此生永不离分。遥想在大学时代,曾读过
你侬我侬,
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
捻一个你,
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
一齐打破,
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
再捻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
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
死同一个椁。
你侬我侬,
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
捏一个你,
塑一个我;
忽然欢喜啊!
将咱俩一齐打破;
重新加水,
再搅再揉再调和;
再捏一个你,
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
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
死同一个椁!
甚觉庸俗,到如今才明白于真爱而言,什么样的真挚,什么样的浓烈,都比不得这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更让人遥遥向往。
半夜梦醒,披衣而起,看镜子里的女子淡眉秀目,长发弯曲,尖尖下巴,细致锁骨,蒙蒙睡眼中,含无限风情,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当年的青涩女子,一去不返。独留我在尘世中独享烟火,是在那一年吗?那一年孟新亚对我说“尘末,放开我吧,你这样子纠缠,只会让我渐渐的恨你”原来呀,所有的爱过了保质期,于那不爱的人而言就只成了毒药;还是那一年,墨轩站在我的窗外,对我说“尘末,我担心你,连夜赶过来,只看你一眼,你无事我就走。”原来呀,爱正当时,如此美好,可是谁又能保证这前尘后世,你皆爱我如此,不改初衷。墨轩呀,原谅我红尘颠倒,不敢轻易言嫁,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没有这一纸婚书,你我皆留条后路可退吧。只有我知道呀,这爱至让人生厌,是如何的痛至骨髓,不得救赎!
我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墨轩斜倚门前,在昏暗的灯火中注视着我,良久,我们无语凝视,他走过来,拿下我手里的酒杯,“尘末,你还放不下吗?!”墨轩,我已放下,我只是不知未来如何?不知你我如何?
城市的另一端,孟新亚推开门,客厅空荡荡的,自己就似午夜的游魂,没有归宿.保姆已陪着女儿入睡,妻子不知此刻是泡在某个酒吧或某个人的怀里,早已名存实亡,却因利益而不得放手。年少时可曾想过,一场婚姻,结局如此尴尬。公司一直在二流市场奔忙,本想借一大单子,让公司前进一步,一扫自己在岳丈面前的窝囊,却不敌旧爱,败下战场!还可以称为旧爱吗?今晚那婉约精致的人,对自己早已不复当年,是自己伤她过深吗?或许只是岁月最终颠覆了所有爱的誓言,而我们只是随波逐流!
胸口有些烦闷,他随意的将领带扔在地下,把自己重重的抛在沙发上,头疼欲裂,陡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情人节,他第一次与尘末牵手,朋友们起哄着灌酒,他掩护着尘末,终于酩酊大醉,那时她多美呀,长长的直发,飘拂在肩膀,一丝丝撩拨着他的情丝,一双妙目,清若碧泉,静若深潭,半夜醒来,她就那样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纤纤细手搭拂在他的额头----很多年前的事了,想起来却好似就在昨天。
他只是贫家子弟,尘末家虽然优渥,却不足以让他留在这座城市,记得毕业时,尘末拒绝了父母替她安排好的工作,执意与他返回家乡的小山城,终究还是他负了她,母亲并不原谅他,这么多年,虽然他生活优渥,然而母亲始终没有过来一次,她骂他没骨气,可是谁能知道那三餐不饱,看着母亲日益操劳,不得照顾的辛酸,骨气,在贫穷面前它又值得什么?!他只不过是找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一跃为龙门的婚姻,仅此而已。结婚后,他并不幸福,他认,每个人都得为所得到的,付出代价,概莫能外!
他说分手,尘末哭泣着找他,朋友们都骂他忘恩负义,说他不是男人,他怨怪她,对她说,不要再纠缠下去,否则只会让他渐渐的恨她,他以为她还会来,然而,没有,她只是用短信,回了一个“好”字,从此天涯各路,在不曾找过他!她是那样一个温柔地让人心碎,倔强的让人心疼的女子。却从此,她的一切在也不关他半点。
原来也是会心疼得,却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孟新亚自嘲的笑笑,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