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火车站前的冰雕依然挺立,只是隐隐有融化的痕迹。虽然早已耳闻哈尔滨的酷寒,但是身临其境时依然不堪忍受,用东北话说就是“这疙瘩,贼冷!”出了车站第一个愿望就是找个地儿暖和下自己,这才一小会儿就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在车站旁找了个旅店住下,坐在床上缩在棉被不敢出来。从窗口看路上的行人,零下七度的气温把呼吸凝结成白雾,脸上冻结的表情变的麻木。拿出手机给杨枫和席雅报平安,然后睡觉,一路颠簸下来真的挺累的,梦里的圣索非亚教堂落满厚厚的积雪,嘴角轻扬的叶夕站在教堂前恬静的像一座冰雕的天使,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我想去找叶夕,而且我还非找到她不可。上次叶夕给我发的最后一条短信,还收在收信箱里没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我发信息给她说我到哈尔滨了,正在火车站呢。她果然被吓了一跳,说让我在车站边上等着她过来找我。
再一次见到叶夕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更多的是伤感。我们一起打车去南岗区东大直街的极乐寺,因为那里十元的门票最便宜,经济实惠和叶夕的学校也比较近,而且可以补全至西湖而未至**塔的遗憾。牌坊式的山门和耸立东西的钟、鼓二楼,在天王殿里再一次看到了弥勒像。这类东西在哪儿都一个模样,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傻笑,大大的肚子长长的耳朵。旁边的和尚说为寺里添点香油钱吧,结个善缘。我寻思着这个不必了,时候不对什么缘也会变成孽缘。
但是叶夕还是给功德箱里塞了点儿钱,然后还对着佛像拜了两拜。经过大雄宝殿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对着那副写着“愿大地都成净土,问众生谁是如来”的对联沉思,觉得这副对联写的有问题。印象里佛门的净土代表的可是西天,那可是死人才能去的地儿,若是大地都成净土了那这世界还有活人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吉利。正在我思考这世道能不能等同于西天净土的时候,她走进去对着如来金身又是俯首一拜。
“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佛祖了啊?”我忍不住问道。
“没,我还是比较相信这世界是没有神的。只是觉得有时候心里得有个寄托,要不过日子就太累了。”她笑着说。
“也对,这样在绝望的时候也可以有点念想,有助于降低意外死亡率。”我接着侃,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东西有时候也不能自圆其说。佛经里讲“摩刻般若波罗密”,说只要认识自己就能彻底解脱天天乐呵呵的,可是我越认识自己就越觉得前途灰暗越不快活。”
“没想到你也看佛经啊?”她似乎很意外,因为这类书是很少有人看的。
“嘿嘿,闲翻过《金刚经》和《六祖坛经》,你要是再和我聊的话会发现我对老庄的东西也懂一点!”我说。
“该懂得不懂,看再多的东西也没用,要不你也不会在这儿了”叶夕毫不留情的打击我。
“我什么不懂了啊?我知道我想来找你,所以我就来了。”我说。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儿啊,我们是不一类的人,你怎么不明白啊?我们只适合做兄妹,也只能做兄妹。”她说。
逛完三圣殿和藏经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去了。因为身上带的钱除去回程车费已经所剩无多,所以我决定在寺里的管理处找份临时工,负责食宿即可,因为来一趟立马就回去有点划不来。正好一位检票员有事请假,管理处的人说我可以顶那人的班。
晚上在寺里住下,看着一个个儿穿着杏黄色僧衣的和尚,感觉好喜爱那个自己也五大皆空乐似的,什么狗屁爱情就都无所谓了。每天做完自己的事儿就出去找叶夕玩,有时候自己也看看书。极富北方特色的硬山式屋顶上每逢日落的时候总会有好看的晚霞,看起来很有点佛光的味道。周末的时候叶夕也会过来玩,偶尔陪我聊天。有一次她对我说木扬啊你心里有太多事儿了,日子过得肯定特累,我们都得从新开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怜惜,像一位看着迷途羔羊的智者,而我正是那头傻傻的羔羊。
我懒得回答他,继续看自己的书。有些事儿是没办法改变的,不是说放就能放的。生活总是会有遗憾,不管你乐不乐意。努力追求皆大欢喜的结局,却总是有人受伤。小说里的人是幸福的,作者总会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而我们只有自己创造,虽然并不是太有信心。有人说悲剧的形成的性格根源就是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非善非恶。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特像一悲剧。说起来,也许只因为咱也只是一小民,本该有这样的日子,这么想着也就平衡了。
十天之后收到杨枫的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从林也发短信给我,说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小说上厕所导致他这大半月没拉过一会顺畅的屎。第二天我去火车站南下返校,毕竟不能老在庙里呆着,咱又不准备做和尚,日子该继续的还得继续。
叶夕来送我。说完再见后,我感觉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坐在车厢里想着这十多天的日子,觉得这无疑是我近来最温和的经历。突然明白,人和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该好好玩,缘分尽了就悄悄地走,不必要那么多的感慨,咱不是诗人,多愁善感会显得矫情。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正忙着准备英语四级测试,而我则要为下一个月的生活费打拼。银行卡上的钞票都供献给了中国铁路,只能用廉价的劳动力换取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