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者本无姓,布衣能施为
一心常忍辱,万事且随缘
知已尚难求,金樽莫当空。
镇三环绝不能算是步胜天的知已,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敌人,步胜天也绝不好酒,柳无胜的死让他对酒产生了一种难解的仇恨,他一向有水喝的时候,绝不喝酒,但此刻他却与镇三环对饮了三个时辰,酒是普通的酒,下酒菜也仅仅是两碟花生米而已,步胜天并不健谈,却和镇三环谈得还算投契。也许是为了那些落难之人的道谢,被人感谢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也许因为冀州首富贾运财的恐惧而颤抖的让人发笑的表情,很多人视他人的命如草芥,但对自己的命却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贵,也许是因为二人同样身为孤儿,两个孤儿同时做了件劫富济贫的事岂不值得好好的大醉一场。
自从柳无胜父女死后,笑对他来说似乎是很陌生的东西,但此刻他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或许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酷似无赖的人坐在一起,镇三环当然不是个无赖,但也绝对不是君子,他的武功的确很高,如果有可能步胜天情愿这一生都不要和他为敌。
天终于亮了,亮得足以看见身前身后的每一样东西,他们喝酒的地方原来是个凉亭,毫无挡风的地方,十二月初的天气足够让平静的水面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镇三环似乎有些醉了,醉眼迷离,但他却很稳当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摇晃,对道步胜天道:“也许我该走了。”步胜天笑了,人生本是如此,难过的日子会过去,开心的日子同样会过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步胜天也站了起身,目光坚定,嘴角又浮现一丝微笑,这笑意带着太多苦涩,问道:“你不杀我?”
镇三环转过身去,微微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之间迟早有一战。”
步胜天捧起酒坛又喝了一口,他似乎突然开始喜欢上了酒,更奇怪为何喝得再多头脑却依然清醒,只见他嘴唇微启道:“七杀盟,十二月初七,朝阳楼、、。”这句话显得答非所问。镇三环有些愕然望着他,步胜天目光正视他道:“这是万正南临终前说的话。”
镇三环道:“你为何不早说?”
“说了也无人相信,又何必说。”
镇三环同样苦涩的笑了笑,就算说了又怎样,的确不能改变什么?转过身去,脚步丝毫不显摇晃的向亭外走去,突又回头道:“十二月初七我会准时赶到澶州朝阳楼,也许我们之间的一战不必等到一个月之后。”
望着镇三环远去的背影,步胜天忽然觉得一阵凉意,也许是因为这寒冬的风,澶州朝阳楼,朝阳楼居然在澶州,朝阳楼是否真的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十二月初七,还有五天,不管什么日子他都要面对,他已没有其他选择,当下扔了酒坛,也缓缓走出了凉亭。
冀州到澶州并不算近,步胜天尽管买了一匹快马,却依然花了三天才赶到澶州,向人打听之后,得知那朝阳楼居然真宗皇帝和寇准丞相下榻之处,当下不由大惊,此事怎么又会扯上真宗皇帝来。
思虑间已到了城楼下,想到自己仓促间留书一封交与杨伯伯,不知他是否会生自己的气,当下便往军营里走去,刚向那守门的士兵报得姓名,眼前忽而站得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发间的刘海略显卷曲,向他嫣然一笑,身形举止俨然和柳凤萍无出二致,步胜天心念恍惚,萍儿就要叫得出口,那女子已奔将过来道:“步大哥,你可回来了,我和爹爹正要上冀州去找你呢?”
步胜天呆滞得点了点头,为何眼前人会是风莹,她的确很美,每一次的笑脸都足以让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为之顾盼留连,过去的三年来风莹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对他的情意,步胜天又岂会不知,只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忘记柳凤萍,以往的思忆每时每刻不在撕痛他的心。
“原来是风姑娘,你和风伯伯怎会到得澶州来?”
风莹道:“自从你留书说要替柳叔叔报仇,爹爹怕你未历得江湖凶险,容易吃人家的亏,便带着弟弟和我四处寻你,听得江湖上传闻这里出了个七绝刀魔杀得辽军奸细胆破心惊,爹爹便带我们到这里来碰碰运气,顺便来看看故人。”
步胜天道:“原来风伯伯把风卓也带来了,那怎么又会到得军营来?”
风莹道:“爹说要把卓弟带出来历练历练方能成才,至于为什么到得军营来,事有凑巧,爹爹那位故人便是杨将军,那杨将军说你留书一封跑去冀州寻找仇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现今宋辽战事如何?”步胜天将马交与那士兵,与风莹一面说一面向军营走去。
风莹道:“听杨将军说那辽军似已战得疲力,皇上也害怕辽军趁黄河冰封越过黄河直取东京,是以双方各派得使者,商谈议和之事。如今辽军已退出冀州城外四十余里,双方暂时停战。准备在十二月初七由大宋使者曹利用和大辽使者丁振在澶州城外五里处互换誓书。”
步胜天心中一凛,十二月初七原是这么个日子,不知道和万正南口中说的十二月初七是否有关联,心想还是将此事说与杨延昭方才安心,进得内堂,见得风佑威和那杨家子嗣正自个个说得气氛,却不知为了何事,当下连忙一一见过,那杨延昭见得步胜天心下欢喜,便吩咐子嗣出了去,风佑威也让风莹先出去走走,一面招呼步胜天坐下,一面问起这十数日之事。步胜天见杨延昭丝毫无怪罪自己之意,当下惭愧道:“侄儿不经世事,倒是让两位伯伯担心了。”
风佑威板起脸道:“这孩子,尽说些客气话,你这十来日到底去了哪里?赶紧给你杨伯伯说说。”他这几年来一直都当步胜天是自己的孩子,是以说起话处处都是以长辈的口吻,倒让步胜天一阵温暖。
当下步胜天便将如何在归云庄蒙冤,以及万正南临终前说的几句话,说与风佑威和杨延昭听,杨延昭听得直皱眉,风佑威则脸色苍白道:“这七杀盟,是活跃在冀州,深州、景州一带的一个杀手组织,据说是兄弟七人,身手了得,杀人之术更是千奇百怪,据说七杀盟要杀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那万正南既说得朝阳楼,难不成有人想对皇上和寇知事动手。”
杨延昭道:“此事非同小可,风兄弟你和天儿在此稍候,我既刻通知寇丞相让禁军加紧护卫,不管消息是不是属实,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话未说完便走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