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月光将果子催熟,在空中弥漫着麻酥酥的香甜味。我悄悄的下了土炕,一点一点推开木门溜出来,脚下“咯吱——”一声响,踩到了不知什么东西,母亲停止了说话,我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父亲说,是梧桐树叶子落了。母亲说像是落枣的声音,今年的枣挂的可稠了,王一手这回可卖不少钱了。她们说话的空档我一步步挪着到院子中李子树下的石凳上去。啊,李子树下正坐着一个人!那晚的月光亮,照满了那人的全身,看得清楚她的眉眼,妹妹掩口而笑,我也无声的笑了。
“哥,你也睡不着?”妹妹悄声问我。
“嗯。”
我和妹妹坐着听了父母谈话,讲到了我们,当听到了将来找婆家娶媳妇的事,妹妹对我说:“哥,咱们偷偷的出去到东湖边上看月亮吧。”今晚的月亮也好像在说话呢,听月亮说话,也只有在东湖边上才能听的清楚,月亮会把她的心事说给东湖听,你看她黄澄澄的脸,笑眯眯的说的正起劲的呢。
我俩便起身,像两只猫儿样,不声不响的溜出来,拉着妹妹一路小跑,明晃晃的街面,除了夜游的小狗小猫,就只有我俩,它们爱躲在月影里,谋划它们的秘密,偶尔高兴的叫唤一声,就分头行动了。银亮亮的房屋树木和远山,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它在唱歌了,月亮放开了嗓子,唱的树影婆娑,唱透了身边的角角落落。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个满月的夜,半夜,月亮转上来,把院子里的一切压的低低的,我听到父亲的说话声,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父亲变的的叨唠起来母亲一句话也没说。我仔细听了一会,是父亲在劝母亲。
我干躺了好一阵还是睡不着,我起来一开门,我们三个都楞住了,母亲在正屋开了门,妹妹在小西屋也同时开了门。
“生,你还没睡?”母亲问我。
“哥。”
我们三个一同走到园中来,都无言,末了,母亲说睡不着就在这里坐坐吧,今晚的月亮可好。我们在院中坐下来,母亲说看那月亮,明天又要阴天了,说不准三两天里就有雨了。我们抬头看看时,月亮边上有一个七彩的圈链,把白生生的月亮嵌住。妹妹说太阳也有,太刺眼不敢多看。母亲说要是白天太阳也戴上了围脖,就说名要刮大风了。我和妹妹听了都笑了。妹妹说不准了,我都看到好几回太阳月亮的围脖了,也没刮风,也没下雨,那些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都是科学预测。以前可准,母亲说,现在世道变了,天也变了。正说着,父亲抽着旱烟出来了,他说,很多老人的话都没人信了,就说盖房子,以前上梁的那天一定要供天地,供鲁班爷,供水神爷火神爷杀鸡宰羊,好酒好菜,比过年还周全。这样才包平安,盖的房子才没灾气。你还记得不?那年家盖房子就是忘了供火神,牌位都写好就忘了供酒菜,起了顶三天,就失火了。母亲说知道,还多亏咱爹看到了,要不就烧光了。父亲说现在没人相信这些了,都说是迷信,还笑话人,早先,上供后的饭菜先的叫木工和瓦工吃的,可现在却没了这个规矩,一家大人小孩都上桌子。还有,现在的小青年拜师学艺各顶个都没了那份诚心,恨不得一天学会,对老师也怠慢,再怎么也是你老师,他就不讲这个理,拿师傅当仇人,说什么师傅是狗,他学会了就走。你看现在的小年轻的,连句话也不回说,还以为沾了便宜。母亲也说真是,那时候师傅比个亲爹不赖,师傅可是给你吃饭穿衣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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