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岁月的渐逝,生产队“大包干”的时代也结束了,我也渐渐的5岁了。家里的那部收音机老是被我拆的七零八落,总是拆了以后父亲再把它装上,然后我再拆;就这样,反反复复,父亲甚是懊恼,每次总是轻轻的拍我几巴掌。——毕竟没有被我弄坏,那时的我好像整天都充满着好奇似地。
那年秋天,人们早已去地里干活去了,我和邻居阿强在他家的院子里玩。他家的院子里有一个被“生产队”时期废弃的水车头,我们两个转着那水车头的大大的轮子,很是好玩,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笑语。
玩着玩着,不知怎的,我正在转着,忽然感到有一股阻力,再用力转时,只听到阿强尖叫一声:“妈呀!”,等我看时,他的手指已在那水车头的齿轮里给死死的夹住了,顿时鲜血直流;我慌忙又倒回齿轮,拉出阿强的那个被夹住的手指,慌乱中随意找了一些东西给他包扎了一下,然后就匆匆忙忙跑回家去躲起来了。
等到傍晚时,阿强的父亲带着阿强来到我们家,我的父母亲还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一切,我害怕极了;因为他爹是村里有名的“拼命三郎”,虽然我们是一个家族的,相信他这次决不会留丝毫情面给我们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并没有发太大的脾气,而是很不高兴的对我父亲说:“你看,你也不管好你家阿立,把我们阿强的手指夹成什么样子了!”我的父亲询问详细情况后,慌忙从屋里取出医用纱布消炎药等,给阿强重新洗干净重新包扎了一下;父亲说阿强的手指内骨骼完好,只是点儿皮外伤,阿强的父亲听到后只是长吁了一口气。看他们仍不肯原谅,我父亲拉起我就是一顿痛打;看到这里,他们才满意的离开了。——这也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挨父亲的打。
他们走后,父亲轻轻把我揽入他的怀中,问我:“疼不疼?”我只是哭,再也不想理父亲了。父亲叹了口气道:“阿立,以后不要太顽皮,不要再惹祸了好不好?”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看着大一些的伙伴们都去读书去了,我心里痒痒的,但是已是读书的第二学期了。在我接二连三的苦苦央求下,父亲终于答应我去读书了,顿时我高兴极了,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由于是一年级的第二学期,书本上的内容是它们认得了我,我从不认得它们,没有学过a、o、e,i、u、v,更不晓得1、2、3、4、5、6、7、8、9、10了,我又不是什么具有超前意识的儿童;每次考试不是拿个鲜红的“鸡蛋(0分)”回家,就是一位数的成绩。父亲又从来不怪我,第一学期又没读过,只要我知道读书,其实他早已知足了。
回到家里,我就在家里的墙壁上写下也许只有我才看的懂的“火星文”,满个墙壁都是,不久就被我画的像一团没头没尾的麻丝一般,现在它们依旧在那里,每每看到它们,心中总是感慨万千,我的“杰作”!
这学期书没读好,倒是学了不少做人处事的小小道理。教语文的老师是一个儒家学派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极力的模仿和推崇孔子文化。每天中午放学之后,他总是安排班里仅有7、8岁的同窗们去本村在短短中午的时间里帮助当时“五保”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吃罢午饭再来时在他面前做一个书面的报告,这之中不包含我在内,因为我是“特顾生”。看着同窗们在他面前回报时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也不住的点头称赞,然后再一一指出不足之处,以便下次改进,而同窗们也总是面带微笑的满意而归,他们也是无限感慨,能为村里的那些“五保”老人贡献自己的那份微薄的爱心,早已心满意足了。
这位老师总是教育我们不骂人,不打人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每每上课之前他总是喋喋不休的先“滔滔大论”上一番,谁若不去遵守就得面壁思过,他也从没有打人骂人的习惯。到了夏天,洗澡的人到处都是,而他则强调我们现在比较小,洗澡要经过大人同意和监护下才可以。我们去学校的途中要经过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的水坝,坝水很深,不用说中午在那里洗澡的大人们绝不会是一两个;他告诫我们,如果谁不听劝告去大坝内洗澡的话就要被罚面壁,而他唯一检验有否洗澡的标准就是用指甲在你的手臂上轻轻的挠一下,然后看挠过的痕迹是发白还是淡淡的肉红色,若是发白则就说明你洗澡了,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中午再热的天气我们也只是忍着,生怕被他抓出白色“痕迹”来了。
那时我们学校设施比较简陋,一年级还是没有课桌用的,只是二年级以上才有课桌用,但是坐的凳子椅子都是从家里搬去的。没有课桌用怎么办呢?就用地里焦粘的黄土做成一尺长的长方体,一块一块筑起间隔二尺左右高二三尺的两堵平行等高的墙,在墙的上面用直一些的树枝在两堵墙上均匀架铺开来,然后用柔软一些的黄土敷在其上,再用手轻轻拍平,抹光,过些日子便自然风干了,一个光滑如镜世界上最古老的课桌就做成可以投入使用了,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了,要不我早就想为它们申报“世界遗产”了!也许这个心愿太疯狂,但那个时候拥有这样一个课桌早已是很心满意足的事情了,能在这样的课桌上读书也是显得格外荣幸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渴望读书的小二郎们还放牧着牛羊在荒坡上,河岸边......
每天中午离开家门去学校之前总是多带了一块馒头在手里。在上学的路上有一片茂密的“沉思蛋”数,那树上浑身长满了刺,我们顺便把带来的馒头扎在那树刺上,等到中午放学后那馒头早已被晒得透干,吃起来特别的脆,又不上火,所以伙伴们中午一放学便争先恐后的往家跑,为的是去抢那“自然食品”,不知怎的,那种味道也找不到了......
不知怎的,那时的伙伴们对家乡的泥土也特别感兴趣,也想品尝一番,也许更多的是那种好奇罢。记得那天刚下过雨,几个小伙伴在一条水沟边玩耍,邻居的阿存忽然提议:“咱们把‘黄焦泥(家乡的黄土呈焦粘状,故叫‘黄焦泥’)’揉成小小的圆珠,当做糖豆吃怎么样?”真没想到几个小伙伴竟然同意了。眨眼之间,几个小伙伴手里都揉了好几个小小的圆珠状的泥丸,每个小伙伴都独自先尝了一下,不知怎的,确实难以下咽;只有阿存,“勇敢”的说:“看我的!”只见他张开嘴巴,把手里的“糖豆”一个接一个的抛入口中,直接咽了下去。——现在想起,牙齿好像还碜着呢!但更多的还是佩服阿存的勇敢罢。
可没过多久的一天傍晚,阿存只叫着肚子疼,疼得在床上直打滚,疼的满头大汗;他的父亲看着情况不妙,马上用我家的那辆人力车拉他去了镇上卫生院,经过检查,确诊是急性阑尾炎。没办法,只有手术了,他甚是害怕,但早已由不得他了,先是打上止疼针,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他麻醉动了手术。
记得那晚他在麻醉药物作用过去之后他疼的浑身都在颤抖,叫的很惨烈,用“歇里斯底”好像一点儿也不过分。事后我问他:“存哥,家乡的‘糖豆’味道怎么样?”没想到他却笑了:“家乡的‘糖豆’,不一样的‘糖豆’,味道就是不一样,睡一样的感觉!”我笑了,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吃家乡的“糖豆”,也渐渐明白,有的时候“勇敢”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最难忘的还是那次生与死的“吻别”罢。记得那天中午天气很热,在村子后面有一个长长的大水塘,看见许多大人们在那里游泳、嬉戏,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总是不服气:你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这时早已把恩师的那些教诲给抛在脑后了,匆忙脱去外衣便“噗通”一声跳入水中。还好,水并不深,刚齐及我的肩膀处;看到大人们在水塘的另一端嬉戏着,我也试探着游了过去......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悬空,等我发觉水太深时早已为时过晚。我还不曾会游泳,身体下沉一下就喝一口那浑浊不堪的池塘水,头刚一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就这样,大概重复了好多次,我也差不多没力气了,只有一个年龄大一点儿的同村青年看到了事情的不妙,奋力向我游来,一把从水中把我托起,把我抱上岸,把我面朝天头朝下放在一个斜坡上,顿时,大口大口的池塘水就从我的口中流了出来,等我差不多可以站起来时,人们才各自散去,我也一个人拼命地跑回家,躺在席子上就睡着了,一下子到天完全黑下来,父母亲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也长吁了一口气。
大概过了好多天,村子里有人议论起我那次被水淹的事,父母亲才得知,他们感到很吃惊,马上带着礼物去答谢我的救命恩人,后来便给我约法一章:以后洗澡要申请。
村里有个人也在宣扬,说救我那天的功劳他也有份,顿时也出现了两个救命恩人。后来才发现他是为了得到一些好评,以便有人给他介绍个对象。——因为那年他还没有结婚;顿时,我也感到很好笑,也感到很无奈,不知道要不要为他而感到悲哀,我欲言又止,还是让我们心存善意的对待他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经意,一丝冲动,一丝感动......
我的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最后我们也成了今生的挚交,在双方父母的要求下我们也结拜了干兄弟,也发表了“信誓诺言”,虽然此时再也找不到那株桃花,却胜似桃花。仿佛中,到处是数不尽的桃花,我们俩早已置身在这粉红的世界里,鸡犬相闻,来人不惊,阡陌交通,渔歌四起,再寻来时的路,竟寻不到来时的路,也寻不到来时做的标记,随迷,不复得路。——我笑了,哪里还有桃花源!也许有,可能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