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节之后没几个月也就进行高考了。就在考试的前一天太阳毒的像团火,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身体周围热的像蒸笼,背上脸上早已吐满了汗珠,我们心里面不免开始埋怨起这鬼天气来了。
没有想到第二天考试还未开始,天空就乌云密布,不多功夫也就下起雨来了,有人说这是县城的人工降雨中心特为我们这批考生做的一次人工降雨,心里不禁涌出了两个字——感谢!
早已见成群结队欢天喜地的考生们步入考场,顿感凉爽袭身,就连远道而来的监考官们也为之赞叹不已。然而,我的心中却显得格外沉重。记得临考前父亲还一直叮嘱我:“这场考试非同一般,不要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全家人的希望首先寄托在你身上了!”
“知道了,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看着父亲,希望他能放下心来,其实我的心里却无端的显得郑重其事了。父亲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慌忙安慰他:“爹,你放心,我决不会令你失望的!”父亲点了点头,目送我进入考场……
等我考罢从考场出来,父亲依旧在老地方等着我。
“考的咋样?”父亲慌忙走上来关切地问我道。
“咋样?——糟糕极了!”我微笑着,看着父亲说道。谁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正要说些什么,我慌忙又改口道:“那是不可能的!”
父亲听到后,马上又笑吟吟地拍着我的肩膀:“你这孩子!”我慌忙装作很痛的模样,嘴里还装模做样地“哎哟…哎哟”着。
父亲的脸色又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着我那刚才被他拍到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拍疼了么?”我笑了,耸了耸肩膀道:“没事。”父亲这才又笑了。
随后的几科考的自我感觉良好,久久的,心里有种如释重负久违的轻松。
紧接着就是估分了。其实最难做决定的不是这个时刻,而是自己选择志愿的时候。学校发给每个考罢的考生一份全国知名大学的排列表及学校的概况,乍一看上去,倒十分像电脑里的错误程序,密密麻麻,犹如一个蚂蚁大军在上面爬动,心里也如蚂蚁在挠着心的深处。唯恐自己估分太高选错了大门,也恐自己估分太低而自轻自贱——但选择还是要选择的,谁也逃不过。
我生来比较恋家,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家乡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在选择的时候一般外省的大学也就被我“屏蔽”起来了。突然,省财经学院的名称映入了我的眼帘中,据去年报考该校的考生说该校的录取分数线在中等水平,况且又有我所适合的专业,于是,就稀里糊涂地就填入了报考志愿中。——这次,父亲倒是没有多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句话:“阿立,你已不是小孩子了,该自己做主的事情就自己做主吧!”
又过了一个月的某天,镇上的邮递员来到我家,递给我一份省财经学院的特快专递,我慌忙拆开来,里面是印有鲜红印章的省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禁不住在眼眶里打着转,痴痴地呆在那里。父亲慌忙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遍,连忙向我伸出大拇指道:“瞧咱家的阿立!”悄悄地,他的眼睛湿润了。
“走!到咱们祖宗的坟上告诉祖宗一下吧!”父亲拉起我的手说道。
“嗯!”我应声道,便随父亲匆匆踱出院外去……
到了祖先的墓地,先是告诉一下“老秀才”,随之他的儿子,紧接着,我站在爷爷奶奶的墓前,犹如还能感到爷爷的手指在我的手心里划来划去教我认字的情景。
我对着爷爷奶奶的墓碑说道:“爷爷,奶奶,你们看到了么?你们的孙子阿立为你们争光了!”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父亲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哎!要是你奶奶在世该多好啊!她老是抱怨咱家过的日子不是人间的日子……这回,她也该瞑目了!”
随之又在信奉基督教的奶奶墓前和伯伯的墓前都一一告知。我正要和伯伯说上几句话,妈妈已站在村口呼唤我了:“阿立,你的小舅来了,快回来!”于是,我和父亲又匆匆离开径直朝家中飞也似的奔去。
我刚步入家门口,一个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男人映入我的眼帘,我显得有些不安,有些疑惑。
“快叫舅舅!”妈妈微笑着在一旁提醒我。
“舅,舅…舅…”我吱唔道。我差不多已十多年未曾见过他了,一点陌生一点疑惑应该是正常的。我定眼看去,他旁边还带着另外一个女人。
“舅,这个是妗子么?”我指着那女人问道。
“哦?…不是…不是。”舅舅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她是我从乡下带来的,她也要像你妈妈那样在你们这里安家落户……”
“哦?!原来这样!”
据舅舅讲,该女子父母双亡,家中再无亲人依靠,也就梦想到我们这里找个对象,年龄可以稍大一些,家庭一般中等就可以了。
妈妈忽而想到邻居的一家亲戚的老表,现如今已35岁还未找到对象,且家境也不寒。于是,就从中牵了线搭了桥。
没想到邻居的那个亲戚一眼相中了该女子,没几天也就从我家把那女子给接了过去,并付给我舅舅8000元现金作为酬谢……
这一切都似乎在安静中度过了十多天。
就在十多天后的一天,邻居的老表带了十几号人找到我家,见到我父亲就满脸凶光地说:“还说是处女!——其实是已做过节育手术的人!昨天晚上上半夜还在,下半夜就不见了踪影,你们家的那个亲戚也已走了,我看这十准是个圈套!”
“不,不,不,…可能你们已经误会了。”
“误会?为啥你们家的那个亲戚没走几天,她也半夜逃走了?!”看着他双眼里满是毒,手里还拎着机动三轮的起动摇把,恶恨恨地摇晃着对我父亲说:“限你三天之后把人交回,要么把钱送回,想报官就报官,反正我们上面有的是人,谁也不怕!”从他嘴里飞出的唾沫径直飞到父亲的脸上……
望着这干凶煞恶神远去的背影,父亲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发呆,痴痴地望着院中间的那盆万年青。其实父亲对舅舅的小坑小骗的劣迹也早已所闻,故一直没和他积极联络过。
“这可怎么办!我……”父亲的两额高高隆起,暴起的血管清晰可见,脸色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大概他是想骂舅舅几句,又碍于弟弟妹妹在旁,没把那脏话骂出口外去。
父亲缓缓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脚下的布鞋踱着地面发出又缓又重的声音,吓得鸡窝里的小鸡和母鸡唧唧足足地叫了起来。
妈妈放轻了脚步向父亲走过去,悔恨地说道:“真没想到我弟弟会这样!”
“没想到?!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和他联系了!”
“……”妈妈无语了。
父亲环视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两个妹妹还有我和弟弟,眉头一皱,厉声的训斥妈妈道:“你的弟弟惹的祸!这8000元钱我们上哪里去弄?!家里仅有的几千块钱是给阿立准备的学费。”
妈妈听后,放声大哭起来,大骂舅舅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弟弟啊!你这回把我们家给害惨了!”
“别哭了!就知道哭!快想想办法吧。——要不是看着孩子的面,我就去报官,大不了坐上几年牢,叫他们那一家也不得安生!”
“别,别这样,咱家还都要依靠你来维持生活呢!”妈妈在呜呜咽咽地哭着劝着父亲。
黄昏只显得浓密,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妈妈慌忙擦了擦眼泪进了厨房煮饭去了。
不多久,家中的那盆万年青的叶子已消失在昏暗中,破絮一般的白云间闪出星点,黑夜就从此开头。饭煮好了,饭桌上再也没有听到雨点似的碗筷声;大家不大言语,似乎此刻都知道这个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也该有个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妈妈就骑上自行车去亲戚家借钱去了。然而直到天黑时才看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归来:浑身沾了许多泥巴,脸上眼泪冲刷的几行泪迹清晰可见。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一边接过妈妈手中的自行车,一边疑惑地问她。
“今儿早上起的早,看不清路面,不小心摔倒水沟里去了,弄了一身的泥水。”妈妈伤感地说道。
“那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好担心你!”我又问她道。
“回来时再也不敢骑了,摔怕了,一路推回来的。”
父亲听到这里倒有点颇不自然起来,脸上只挂了一丝微笑对妈妈说:“你没事吧?车子坏了不要紧……”
“还死不了!”妈妈白了父亲一眼,显得一副颓唐的模样,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又对父亲说:“今天咱姐只贡献了1000块钱……”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愈来愈小,小到没有,竟弥散到空气中去了。
“要不到镇上阿立的表叔家去一趟?”父亲对妈妈提议道。
“只有这样了。”
第二天,父亲又去了镇上见到表叔表婶。当表叔得知父亲的来意后,满脸堆笑,但又显得无可奈何道:“你看,我做了点儿小小的生意,平时也没赚到什么钱……”父亲听后,心里酸酸地离开了。
看到父亲归来满是忧愁的模样,我悄悄地走到他的身旁说道:“爹,要不我不去上大学了,先把家里为我准备的学费给用了吧!”
父亲听后,猛然转过身,厉声地训斥我道:“你说的全是荒诞糊涂话!”正在这时,邻居的老黑叔送来3000快钱递与父亲道:“这个你先用吧!”
“……”父亲无语了。
三天的期限已到,那干人好像又多了几个人。见了我父亲依旧凶巴巴地问道:“是交人还是出钱保平安呢?”父亲从屋里取出那叠早已数好的8000元钱,有点恋恋不舍地递与他。
他用食指在嘴巴里蘸了一下,“唰唰…”地在我们面前数了起来。
“嗯!正好够,不多不少!”这时,他才堆起了显得横肉的那张脸的微笑,而后扬长而去。
之后的第二天上午,我的同学幸福和徐佳静来看我。平日里我最讨厌的就是徐佳静了,其实幸福的嘴巴也好厉害,说话也从不饶人半步,她们两个简直是臭味相投。
“你们俩怎么来了?”我微笑着一边问她们一边把她们迎了进来。
“昨天我们听班主任说你也考中了。”幸福说道。
“你考中哪里?”我问幸福道。
“西安科技大学。”
然后我又问徐佳静:“你呢?”她听后似是有些慌张,有些不安:“我么?…别提了。”看她也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往下问。
她们看到我父亲在一旁愁眉不展的模样,顿时有些疑惑,幸福问我:“你考中的学校,难道你父母不高兴么?”
“噢,不,…不是。”我吱唔道。看到她们要追问到底的情形,我就把她们俩拉到一边,把家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们。谁知徐佳静却说:“不就是几千块钱么?!”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很觉得不安逸,她们俩看到我今天异乎寻常的表现,也没有再多加停留,又风也似的飘走了。
就在第二天的一大早,院子外传来了阵阵的狗叫声。父亲慌忙试望门外,已见到镇长领着一个陌生人朝我家走了过来。
镇长见了我父亲就慌忙指着我家的大门问道:“这是阿立的家么?”父亲听后忙说:“是是是,我是他父亲。”
“哦!这是一个县城的好心人,听说你家有困难,特来捐助些钱来。”镇长指着旁边的陌生人道。父亲听罢,连日来的忧愁也弥散而去。
“哦?那太好了!来!屋里坐……”父亲说着,就把他们迎到了屋里,我也慌忙起床,给他们俩沏茶问好。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有困难的?”父亲不解地问那陌生人。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他微笑着对我父亲说道,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钱递与我父亲:“这是1万块钱,给你家阿立作学费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们不能不明不白地接受你的捐助。”父亲执意道。
“有些事情还是不明白比较好,来!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镇长说着,也从口袋挖出300元钱递与父亲。父亲哪里肯收?!只一味地恭敬着,谦让着。
“你这可就见外了!”镇长微笑着说道,“互相帮助是咱们大中华的美德嘛!”
父亲看拗不过,只好接过他们的钱。
临走时,父亲悄悄地把镇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人是谁?”镇长听后,却笑吟吟地说:“人家让我保密,你就不要让我为难啊!……”
父亲无奈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天下还是好人多!”
我好想对他们说:“你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但总觉得被什么挡住似的,单在脑里回旋,却再也吐不出口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