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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小村庄。沿着旧迹迈向前的景气,平凡的直想把日子撕破,但勇气似乎是心跳的余波,只是调皮地躲在身体里蹦跶,不敢殃及体外。
“你不是说天黑之前就能到么?现在都黑成啥啦,咋还不到?”
“啊,咱不是迷路了么?”
“哼,那还不是你笨!问个路都问错,有比你还笨的么?哼!抱了一天的孩儿,累死我了,我不抱了,给你抱!”
“我不是掂着包嘛,滕不开手。那个……别把孩子放在地上!唉!别走……”男人丢下包向前追去。
“哎呀!疼死我拉!当家的!我掉井里啦,快来救我!”
“啥?!掉井里啦?……还好,这井不是很深,吓死我了。快把手伸过来!嘿——哎呀!——这下好了,咱俩都掉下来了,该!谁让你跑这么快?……”
这天晚上,李文草去拴新买的小驴驹,一不小心让小驴驹跑了出去,一头撞在门口的土墙上。他跑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土墙倒了一大片,小驴驹陷在墙后面的枯井里,只露出半个驴头。他使劲向外拉驴,但驴就是上不来。站着愣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个故事,转身去拿铁锨。然后向井里添填几十铁锨土,牵牵驴绳,再填土,牵驴绳,直到把驴牵上来。他一手牵驴绳,一手搂着驴脖子把驴押回家里。回去拿铁锨时,发现了一个包袱……
李文草在村里是个执笔先生,红白喜事时,记记人名彩单,挣些小钱,日子还算过得悠闲。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还好我性格粗豪,不怎么在意。但是,谁要是敢嘲笑我,立马拳脚相加,直到揍服为止。李文草对频繁地拉着孩子找上门的村里人诚恳地道歉,却从来不打儿子。除了自身修养高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聪明伶俐,智力超群,五岁时就能记下三千多字。
平时,李文草还教我琴棋书画——音乐仅仅限制在口琴、笛子、锣鼓以内,农事家务,养畜养花。不过,多数是他再做,我在看。
“谁卖羊啵——”朴实憨厚的喊声由远而近,“买羊的来啦——”李文草听后心想,天都黑了,谁还卖羊!又寻思儿子上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干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找。找到八点多,还没找到,便到村长家在喇叭上喊了几声,回家去等。直到十点钟,仍未见儿子的踪影,这才恐慌了,叫上村里人去找,仍是没有找到。
下半夜,老俩口在炕上对坐着,都觉得儿子是被人拐走了——最近发生过几次这种事。同时捉摸儿子可能在哪个地方被拐的,是单人,还是团伙做的,使用什么武器等等。冥想着儿子被拐的过程,忍不住老泪横流。其实,我被拐的过程非常简单,买羊的用毛巾把我的嘴巴一捂,丢到羊筐里,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星沉深空,光沫始现。一辆吉普车吐着两条光舌在公路上飞驰,忽地吉普车哆嗦几下,停下来了。
“娘的!什么破车,这时候坏了。”一人拿着钳子改锥从车上下来,朝车轮上踹了一脚,转身打开车盖,捣鼓起来。从车上又下来一人,瓜子脸,眼小且斜,塌鼻大嘴,伸个懒腰,豪躁地说:“二蛋,咋样?”
“电线断了,也不知道是哪根断了,全部烧糊了,这皮,一碰就碎。斜眼,从车上把电线拿来。”
“没有哇,车上没有。”
“哦,不是斜眼,电线不是捆在那小孩身上么?快点解下来。刚才不知是哪根断了,现在倒好,不知哪根还连着。得,全换了吧。”
“我说,这小孩醒来,跑了咋办?”
“没事儿,醒不了,刚才在路上还迷糊着说梦话呢,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那垫子底下有两根鞋带,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他绑起来。”
太阳初升,一人身着警服,强睁着眼,没精打采地骑着摩托车,来到车前。此人嗓子粗且结巴,偏偏不太安分;一次和人吵架,急得昏了过去,醒来后,有了进化,不再结巴——说话极像日本人操练中国话,被他逮住违法的人一般都闻声丧胆,乖乖就范。昨晚,他喝醉了酒,骑着摩托车乱跑,半道上睡在了野地里。
“喂,你们两个,车上那个被捆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听,心里一震,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丢了电线,想把手举起来,仔细一看发现只有一个人,把手又放了下来,等待随即应变。
与此同时,那人打开车门,把小孩掂出来用力掰扯了几下,问:“小孩,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做着英雄梦,突然被人喊醒,并且是操着日本口音,吓道:“没…没事…我们在拍…拍戏。”
“对,我们在拍戏。看见小孩睡着了,就没给他解开绳子,怕弄醒了他,孩子也太累了。”斜眼先从惊骇中醒来,接茬编了瞎话伸手把我接了过去,我又睡了过去。
“那我怎么没看见录像机?”
“哦,你知道的,胶片比较贵。所以,哈哈我们先预演了几次,多熟悉熟悉,少拍瞎些胶片。录像机在后面那辆车上,一会就到,呵呵。”
我醒来,感到光线刺眼,想用手挡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可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会到这里,而是处理一下眼睛传来的信息——透过窗户的太阳极像油亮的煎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醒了,叫什么名字?”一个中年人嚼着菜,对着手里的酒杯问。
“我。”回答十分干脆响亮。
“呦!小家伙挺能的,你最会什么呀?”
“我最会拍电影!”
“拍电影?!哈哈!拍你个头!你被卖到我这里啦。呵呵!你们两个看好他。”
我老半天才从梦幻混沌中醒来,如疯狗般“操!操!……”地喊个不停。“操”字在村里很普遍,几乎通吃一切口头禅。比如,一条脏狗讨好你,在你的腿上蹭个不停,多次挥之不去,只好冲狗怒吼一声:“操!”狗就会夹着尾巴跑开。
“操!真烦人。”一位看守人对另一位说。
“想让他闭嘴简单。”听者说着拿起一个酒瓶,看也不看就向我扔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小孩早晚得折胳膊瘸腿。
陈正垂,正值中年,孔武有力,控制着几个混混及几十个流浪儿。此集团异常团结,阵势稳定,似乎在当地已成为合法的讨钱集团。这关键在于陈统治有术——他在地摊上偶得一本关于批判统治者的书,看完后觉得太假,不过用来骗骗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经过洗脑的儿童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但这也恰恰制造了人员平庸的麻烦,或庸才的好效果。
有这么一处百十亩地的地方,四面环山,仅有两条出路,其中一条还被一条宽河横断。虽然处在群山深处,却因建了个养殖场而喧闹的有些活力。养殖场除了养些餐定的野生动物外,还养人,准确的说是养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孩子。他们同畜生一样被关成不同的类别,给予不同的待遇。
我早晨第一个醒来,心里异常难受,有感而发的在墙上写了一首诗:
三片阳光九棵草,五只兔子十只鸟。
一围四墙两只狼,六七八只枪在响。
(呵呵。我梦里也忘不了这首诗,真是奇怪,这件事我至今弄不明白。)
“呀这是你写的?”同牢的王纲问。
“嗯。”
“快来人,他会写字!”王纲对边这外大叫,然后一脸媚笑地回过头“那你不早说,出去发达了别忘了我啊。”
“嗯。啊?啥意思?”
“会写字地单独进行训练,以后当头……”
钱乃余,记忆极佳,好古书,但食古不化,被陈正垂逮住强行请到养殖场授课。每天早上除了必须进行一次洗脑外,其余课程全由钱乃余随性而上。三个月里,他训练出已颇有模样地忠心学员,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知恩图报,善恶分明,产出恶霸,顽强奋斗,视死如归!”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今天不努力,明天没有气!”
…………
喊去吧,鬼才知道有什么意思!进一步说饿鬼一定不知道,饱鬼不一定知道,不过住在烧鬼取暖,鬼火做饭的洞里的鬼头肯定知道,因为这些东西整天都寻思征服和占有。
“差不多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谁还有问题要问,问什么都行,老师最喜欢问问题的学生。有吗?”
“老师,我有个问题。”年龄最小的王宗河举起手来“老师,什么是‘干’啊?我还有大胖子李元兴整天满嘴日来干去的,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完引起哄堂大笑。
“就是配种,男欢女爱。”
“那什么是配种?”王宗问了又问。
“这个…这个…都跟我来。”钱乃余出了教室,率领学生走到了猪圈旁,指着正在交配的一对猪说:“这就是配种。”
“那它们为什么要配种呢?”
钱乃余刚想说是为了繁衍后代,为了生出一堆猪崽时,却听见有人说:“因为猪在那里。”
他心里猛一震扭头盯着小我楞了一下神,面无表情说:“都去吃饭吧,我你留下。”大家都灰溜溜地走了,生怕惹毛这个热如顽童冷若打手的怪人。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很特别,总是令我惊奇。”钱乃余温和地对我说。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在催眠是我只觉得有一点点感觉,不像别人反应那么强烈。”
“噢,这没什么。因为在人群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才能被完全催眠,而你只能被浅度催眠。你令我惊奇的是,你总在玩中学,在不经意间抓住知识的扼要。这种心态和我一样,不一样的是,你是天生的,而我是后天形成的……”
(梦里也想着被老师夸,呵呵,我一向渴望被老师肯定,但是现实中一直没有机会,梦中被老师夸的感觉也是很舒服的。)
两人边说边走向教室,并肩坐在讲桌上聊着。
钱乃余忽地想起报纸上的一篇文章,问我:“数学上的平方,平方根,你学过吗?”我想起老父曾蜻蜓点水地教过,点了点头。钱乃余跳下讲桌,拿起粉笔,大讲起来:
“美女一般都有个爱人,她的爱人是怎么追上她的?无非是花些钱,再花上些时间追上的。所以可以得出:美女=金钱×时间。又有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就是金钱这些话,所以:美女=金钱×时间=金钱×金钱。有一句警世俗语:金钱是万恶之根,即:万恶=金钱×金钱。联系上下式,得:美女=万恶=恶魔。”
“哦。”我若有所思的恍然大悟道。
“美女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她们直接作用于人的下意识。这就要通过催眠来说明了。催眠主要通过下意识来影响人的意识,下意识是看不见的,或至少是不被注意的。下意识就是……比如说,你在走路,但却在想一件事,你是如此地想那件事,你对眼前道路的情形不再加以严密的注意。结果,你的走路犹如梦游,等你到了家里才突然惊觉,自己刚才好像是游魂一样飘回来的。催眠就是要把对方的意识集中于某一件事上,然后悄悄接管对方的下意识。催眠要求意识不能被终止,只能被引开。如果意识被终止,那就不是催眠,而是睡眠了。
要把对方意识的注意力从对方的身上引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催眠时,受催眠者的自我防范意识是会控制自己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一旦超过人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底线,受催眠者就会醒来。一个男人在街上看到一个性感的美女,他的注意很可能一下子被美女吸引住。而那个美女即使不懂得催眠地技巧,她也可以用这种吸引力把那个男人钩住,进而获利。而催眠师是通过语言和外部刺激进行催眠。
话说回来,爱情这东西科学地讲就是催眠。两情相约是双催眠,单相思是单催眠,移情别恋是醒后又被另一个催眠。暗恋是将对方影像在头脑中反复涌荡,进行自我催眠。分手是双方都醒或一方醒迫使另一方醒,分手地痛苦强度与你清晨似醒非醒想要赖床地强度相同。破镜重圆是双方再次相互催眠。
嗯。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每当女孩映入眼帘,他的心中就会莫名的涌出一股暖流,是怎也控制不住的激流。这是因为下意识的反应是直接的简单的,在那段时间里几乎不受意识所影响。而若干年后他们再次相见,男的一定会默叹,他奶奶的,怎么这么难看,或她和别人也没什么呀。嘿,幸亏当年没和他好,否则婚姻不幸啊。
看,醒来就是比较悲哀的。”
“那月老就是催眠师喽。”我插了一句。
“咦~~对!”
“那月老喜欢什么?”
“老月饼。可是不被催眠,使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是很孤苦的。所以,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是最好的,但要是时运不济,只好将错就错,难得糊涂,游戏一生。”钱乃余习惯地答一托二答非所问起来。
“哦。钱老师,对我讲这些干什么呀?”
“因为我很欣赏你,我要让你正常的成长,现在我跟你说说外面的真是世界……”
夕阳下,钱乃余望着西霞,笑眯眯地问我:“听我介绍完外面的世界,你现在最想做的什么?”
我表情痛苦:“撒尿~~去山的那边撒尿。”
“哈,离开这个养殖场的小圈,去闯外面的大圈,很好。不过,这几年还是呆在小圈里好,因为你已经处在这个圈里很久了,也习惯了,并且处在不止一个圈里。还有这里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
我暗思,我都是阶下囚啦,跟我讲这些有何屁用。还好,臭味不是很浓,毕竟只是些口臭。幸好我还很小,否则上学后肯定会想死这堆话,因为有很多话连屁都不如,充其量是堆大便。由于太臭,没人理会,施放者便暗喜的当宝贝用着。不过说实话,它们还算宝贝,毕竟还可以用来肥田,但往往田还没怎么肥,自己就先弄得满脑肥肠。
这次交往后,两人的关系俨然狐朋狗友,加上钱乃余又认我为干儿子,关系更是如虎添翼。钱乃余仿佛得了个宝贝似的,领着我四处溜达,逢人就介绍他的干儿子,养殖场差不多被我走的七七八八,除了四通八达的地道。这让本来想用拉网蚕食桑树式使自己对养殖场保持新鲜感的我,无奈不少。但钱乃余时常给我一些各类奇书异典,令我沉浸其中,到也快活几丝。
(梦里仍不忘看小说,真是本性难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