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高大乔木郁郁葱葱,遮挡午后刺眼光亮。一场过云雨,拂去了初夏的燥热,拂去心里的烦躁,心情像刚刚滴落玻璃窗上那颗清明珠子,清澈、宁静。
午休课上,教室一片沉寂,偶尔传来讲桌上老师酣睡的喘息声,“呼…呵…”“呼…呵…”
枼影出神的望着透明玻璃上滑动的水珠,一滴滴,像蔓藤一样,发芽后伸展开去,然后完尽最后一丝重力伫足,在那一点,它的家。
转校一个星期了,她依然像是一团被放进玻璃瓶里的空气,把自己储存在这样的一个小空间,没有谁看的到,只有自己感觉到的难以喘息的存在。
放学铃声刚响场骤雨又哗啦啦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子“乒乒乓乓”作响。学生们拥门而出,等待在校园门口是撑着伞焦急等待的家长们,一个个伸张着脖子,跟长颈鹿似的。
刚刚嘈杂的教室,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空荡荡的只剩下枼影,她像一只落寞的影浮在角落里,静静的看雨捶打着玻璃窗,树枝摇晃。
“咚,咚……”
枼影侧过脸,门外一个皮肤白皙,外表清秀的男孩,叩响着门板。他微笑着,朝她走来。越靠越近,她的心跟着躁动不安了起来,节奏似窗外急骤的雨点,“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她直愣愣的望着他,直到男孩的模样渐渐清晰,天然微卷的头发,紧紧贴住双耳,洁白近乎透明的脸颊,像六月纯洁的花瓣。浓厚的眉毛,坚挺的鼻梁,似一块纤尘不染的璞玉,令人着迷,却不敢去轻碰,怕一旦触及就会失去他原有的魅惑光泽。她仍杵在原地,作不出任何反应。
“你没有带伞吧?这个给你!”
男孩不知何时从背后拿出一把伞递在她的面前。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伞。”她结结巴巴,脸烫得绯红。低着头,不知将目光放往何处。
“如果要还我就到二一班找郑哲祺。”男孩将伞放到桌面上便飞快离开了,留下枼影一个人出神的望着门口发呆。
走出教室门口,雨已经停了。夏季的雨像娃娃的脸一样,变幻莫测。她抬起头,远方乌云闲散游走,昏黑的天空低低沉沉,似乎还会有一场大雨将临。她微笑着低头,淡蓝色的布伞上面,水珠似一颗颗绚丽的珍珠,金银剔透。
湿润的空气里,校园广播中传来的悠远歌声伴着淡淡花香,如梦里飘飞的羽毛轻轻荡荡……
在浮华喧嚣的城市都渲染不了青春纯白的色泽,她撑着伞独自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市。头第一次,头第一次有除叔在外的人送给她一把伞。雨水乒乒乓乓的敲打着伞布,枼影看着激流而下的雨滴,在伞的遮挡下,像一条条透明的珠帘,阻隔了外面纷繁缭绕的世界,她的心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定。
天渐渐昏黑,雨停了。她收起伞,繁华都市亮起了街灯,满布的街灯比晴朗的白昼更加姚亮,路边昂贵的玻璃橱窗里,摆放各式各样精致的饰品,在灯光渲染下,越发光彩夺目。路上的情侣,朋友们个个结伴而行,脸上露着灿烂的幸福微笑,而那样的微笑对于她来说似乎遥不可及,没有叔在的城市里,她永远都只能是一个人,一个在迷途中找家的人。
骤雨在急速冲刷完地面后停止,街上弥散的雨雾像一张巨大的白纱帐,模糊了前面的行人与路。枼影收起伞,湿润的空气中透着惊人的寒。
“好大的熊!”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醉眼迷蒙的望着路边发宣传单的熊人。熊人背对着醉汉弯腰将手上的一挪宣传单发向与他迎面而过的路人。
“熊!”醉汉东倒西歪的趴上去搂住他的腰,嘴巴里大声叫道:“快来人啊,我抓到熊了,我抓到熊了。”醉汉从它背后一把将它紧紧抱住,狂喜不已,拉着脑袋向路人大叫了起来。
“放开,放开!”熊人挣扎着,愤恨的大叫。想转过身,无奈体积太大,不好行动。
“呵呵~~,熊!”醉汉使劲全身的蛮力抱住他,脸贴进软绵绵的熊毛上,迷醉的泛红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熊人用空着的熊掌去掰醉汉掐紧的手指,掰不动。
“快,我捉到熊了,快送动物园。”醉汉微微睁开泛红双眼,龇牙的叫道。表情滑稽可笑,惹得路人哈哈大笑。
“快放开我!”厚重的熊套衣服里面,少年的声音愤怒,像一只马上就会咆哮发狂的狮子。
男孩挽起胳膊肘用力向后重重一拳。
“我抓……”
“嘣!”
醉汉高亢的叫唤声戛然而止,这一重击。醉汉满眼金花的耷拉着脑袋,昏睡了过去,而熊人的宣传单也掉了一地。
看着已经醉得如一滩烂泥的醉汉,秦光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尽全力将醉汉拖至街头一处不易让人察觉的角落。
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呼吸急骤而猛烈,像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长跑,他将沉重的熊头卸下,额头渗满豆大的汗珠,被汗湿的刘海,紧紧贴住额头,风吹过,汗滴如雨,抬起头,一张俊俏得令人痴狂的脸,像妖精幻化出来的妩媚轮廓,黝黑的肌肤,透露出他的野性与张狂,炯炯有神的眼睛,黑色眼眸像一道幽暗而又深邃的湖泊,湖面上还飘荡着无尽魅惑的雾丝。他胳膊夹住头盔准备走,背后却传来一阵阵鼾声。
“捉到了,我捉到熊了!”
秦光转过头,醉汉抱住灯杆紧闭著双眼兴奋的自语。
“哼!”醉汉的滑稽表情,让他忍俊不禁,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久久才散去。他突然想起监管的人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检查一次,便飞快的跑回原地。
街道边,行人匆匆,像一片浓密的丛林,只要走近便会觉得拥挤。他杵在原地,众人群中,枼影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将淡绿色的宣传单捡起。雨后的地面还没有完全干却,雨水沾湿了地面的传单,粘湿她透明的指尖,和那条洁白长裤的裤脚。
路人很自然的从她眼前绕道而过,无意间瞥向她,带着惶惑的表情。
秦光带着路人同样的惶惑,愣愣的望着她
茂密人群丛林里,她瘦小得倘若一株草,一朵冬菇,因为阳光和养分的缺乏,才会显得如此干瘪,瘦弱。在大雨过后,还没有来得及散走的白色雾气里,他模糊的视野中,匆匆游走的人群仿佛变成了似有似无的黑色幽灵,瞬间遮挡住眼帘,“嗖”的飘走不见,唯有女孩的身影,如此熟悉,仿佛心底尘封太久的思念,一旦被崛起,便如潮般汹涌,挥散不走。
枼影起身,兴奋的向他走来,将右手的一大挪传单递到他面前。
“给,弄湿的部分我丢进垃圾堆了。”枼影微笑着,像阴沉的天空漏出的一缕光,他望向她。微笑!
她却看不见!
秦光怔怔的望着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喂!”
他伸出手想叫住她,声音却在喉咙里哽噎着,然后直直的掉回心里。
枼影感到背后的一声召唤,转过身。
风吹过,吹散她披肩的长发,像初春的垂柳,风***过后的温柔。
她的脸有些苍白,雾气沾湿的面颊,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钻石般的光芒。
迥然有神的黑色眼眸像两颗熠熠发光的夜明珠。
她看着他,脸上布满了疑惑,然而却在转瞬间凝聚疑惑的脸迅速舒展开去,一抹淡淡的笑,像母亲抚慰孩子般暖和,让人欣慰,又似百合花苞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绽放,那般美好,令人痴狂。
他的心微微颤抖着,眼里闪烁着光,似一汪平静太久的湖,荡起了金色的浪。
枼影转过身,渐渐消失在一道彩色的光里,是他眼光中的最后一抹视线。
夜黑风高的夜晚,远远的圆月前,狼的一声撕吼声,惊破长空,黑云如魔影吞噬光亮,天空骤黑,在腐枝枯叶的森林里面,一群空灵者抦握着大刀,战战兢兢退挤到一起,惊恐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狼的眼睛犹如一道道冰冷的寒光,冰冻整个山丘……
躁动不安的渐渐逼近。
“杀啊~~”其中一个空灵按耐不住惶恐,叫出了最后一拼的口号。
“嗷~~”点点寒光火速聚焦在一起,像在夜空中奔流的火把,迅速的距离,点燃成熊熊燃烧的烈火,“嘭~~”响声巨大,而凄壮……
“嗷,嗷,呜嗷~~”狼群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哀嚎
撕咬
打斗
声
在瞬间平息,像刚刚进行一场硝烟战火,待到硝烟散尽,万物尽摧!狼群慢慢散走,被撕扯开的横肉,遍布荒野,鲜血迅速浸湿龟裂土地,混合着浓重腥味与腐枝味。
黑云散去,圆月突兀,斑驳老树,枯枝下,树影如游走的黑烟……
数只狼还在原地徘徊着,躁动不安的摆动着长尾,剩下的狼群仰天长嚎一声。
“嗷……”
梦里的镜头,像一盏灯,灯光发散余光,照亮眼前昏黑。
突然丛林深处,有个身躯在晃动,灯光渐渐靠近,靠近……
一个佝偻身躯渐渐转过身来。
“啊~~”又一次,枼影从梦中惊醒。
横尸遍野的废墟中,她佝偻着身躯,在那耀眼的火光中,她转过身,两颗锋利如剑尖的狼牙,一滴滴淌着鲜血,她仿佛看见自己龇牙咧嘴,放声尖笑着,声音如妖娆的节骨手指,将鲜血淋漓心脏狠狠撕裂。
她颤抖着,隐约感觉身体里面有些东西在改变,变得强势,不可攻陷,如狼凶残,却不知如何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