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天蒙蒙亮。枼影睁开眼睛,起身,推开门,远方天边的星星还没有隐没,淡淡的星辉无力的散发着脆弱的光。粗壮的梧桐树,茂密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枼影慢慢走近,厨房里亮起了灯光,模糊的玻璃上一个消瘦的身影晃动着,接着便听到一些零碎的剁碎声。枼影轻轻走向厨房,缓缓将门推开。
江美凤穿着一套单薄的灰色睡衣,低下头,将胡萝卜切碎成丁。
“哎哟!”她转过头,吃惊的拍拍胸脯,望着枼影继而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多睡会呢!”她转过头继续忙活了起来。
“现在还早,再回去睡会儿吧,免得上课要打瞌睡了。”
“哦!”
枼影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突然间有一丝莫名的安定,眼前这个瘦弱到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的女人,却让她有种依赖的安全感和温暖。这是就连叔叔都不曾给予过的,她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心里的那些软弱,那些悲伤、委屈是不是就能够全部被安抚呢?
她的泪夺眶而出,命运会不会如此友善,恩赐于她,而不让受一点点伤呢?她仍害怕着,担忧着,她爱着的人给予她太多的糖果,让她甜到以为是幸福的极致,却又将她尝到被抛至空冷街头的绝望和苦涩。
她轻轻拉上门,天慢慢亮了起来。她回到房间,不想睡去。从抽屉里拿出一罐透明的玻璃瓶,里面1000颗五颜六色的星星,昏暗的灯光中,闪烁着绚丽的光彩。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我们枼影折一颗心情星,当枼影感到很开心很开心的时候,就是红星星;感到有点开心的时候就是绿星星。”
“那不开心呢!”
“就是白星星啊!”
“我不喜欢白星星!”她嘟起嘴,厌烦的看着叔叔手中的白色星星。
“那这颗黑星星呢?”她捻起一颗黑色像夜明珠的星星,讨厌得鼻子、脸挤到了一块。
“这颗黑星星就代表这一天我们枼影很不开心,很难过。”男人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开心的笑着。
“我最讨厌黑星星了,跟我班那个大嘴猩猩向杰一样。”
枼影指尖一颗黑色的星星像梦里,那个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微笑着将星星放入瓶口,然后轻轻拧紧瓶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扑倒在床上。
等到醒来,已经7点钟了,她急忙跑向客厅,桌上两片由胡萝卜丁做成的鸡蛋饼,冒着淡淡热气。碟子旁边一张纸条,字迹秀丽。
“枼影,我今天会晚点回来,你如果觉得饿了就先买点吃的,钱我放在碟子下面了。早餐要趁热吃!妈妈留。”
枼影从背后书包里拿出记事本,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夹在空白的页面间。拿开碟子,一张皱巴巴的5元钱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的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哽噎着,心微微颤抖,喉咙酸疼。“妈妈”曾经在枼影头脑中如此生疏的词,苍白到她感觉不到有这样的人,这种爱的存在。可是如今,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有着慈祥笑容的女人,让她心存感激,温暖,甚至是恐惧。她是外表温柔却身有剧毒的曼陀罗花吗?她是那种挖开你的心扉,然后却又任由血流干都要执意离开的人吗?枼影在心底反复问自己,却没有人作答。
明天就是学校20年校庆的日子,学校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红色条幅被拉了起来,一条条横在校道上。
“欢迎蔡式集团董事长蔡建鹏先生莅临本校!”
“欢庆市一中成立20周年!”
学校宣传栏周围挤满了学生,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参加校庆节目的名单和曲目,小优脱掉背后的书包,一把塞给枼影挤了进去。不一会儿像只喜鹊似的挤了出来。
“有秦光的名字!”她兴奋的凑近枼影的耳朵,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枼影笑她的花痴,微笑着转过脸来朝教室走去。
“今年秦光有参加额!”旁边和小优同样喜悦的女生在一起交头接耳。
“真的啊?太好了!”女生兴奋的在校道上手舞足蹈。
“听说这次的歌是他本人作词作曲额!”女生眼里冒着爱慕的光,崇拜的仿佛一个极度虔诚的教徒在对着他的主祷告。
“哇~~他真的好有才,你知道去年的校庆,他的歌把在场的女生都灌倒了,这次又不知道要醉死多少人?”女生晕呼呼的眼中似乎冒着无数颗心,像个醉汉。
“这算什么?等以后他成了大明星,到时候醉死的人还不知道呢!”女生不屑的说。
“是啊,他的女友蔡咏妮可是蔡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只要随便一开口,秦光都可以红上半边天呢。”女生有些失望的。
“秦光?”熟悉的名字,只是她使劲回忆都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人。
“下午放学后有时间吗?”食堂里郑哲祺突然问,周围女生们的眼光如狼眼,燃烧着火焰。枼影全都没看见似的继续吃饭。
“嗯!”她沉默的点点头。
哲祺脸上立即露出一丝愉快的笑说:“那你陪我去CD店好吗?”
“好!”枼影抬起头,朝他笑笑。哲祺欣喜得又低头吃饭。
耳边低碎的私语声又不断传来。
“怎么她还没死?”
“听说蔡咏妮带人教训过她了。”女生怒视着正慢吞吞将饭放进嘴巴的枼影,眼神里冒着火星。
“真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轻蔑的语气
枼影隔得远远的仍听得一清二楚,她将饭吞向喉管,哽噎得让她呼吸不上来。“咳,咳……”
“你没事吧?”哲祺抬起头,关切的问。
枼影抬起头,泪花在眼中打转,通红的双眼像刚刚已经哭过一场。
“没事,饭呛到了!”她勉强笑着,泪花滚滚落了下来,谁都猜不到那是呛候的疼痛引发还是那些践踏自尊的流言飞语。
“吃不了那么多,就别张那么大的嘴啊?”女生们都咯吱笑了起来,哲祺喉咙哽噎着,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嗯!”枼影抽噎着鼻子,抬起头笑着说:“没关系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午后,CD店里
“是这种英语CD吗?”枼影挑起一种拿到他的面前。他笑着摇摇头。
“这种是原版的,我要的是最新版的那一种。”哲祺在众多音乐CD中翻动着。
午后的阳光仍是有些刺眼,亮黄色的光辉透过店里透明的落地窗斜射了进来,对面一个少年俯着头,凝神的看着CD背后的字迹。一缕辉光穿过他垂落眼帘的刘海映照在他有些黝黑的肌肤,少年紧闭着双唇,艳红的唇片似十月里山间纷飞的红叶。
枼影凝望着他,如此熟悉的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
“光哥,挑好没啊?”一只手从背后拍住少年的肩,少年猛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道刺眼光芒。
“啊~~”枼影差点失声惊叫,立刻墩了下去,没错是他,是那个黑影人。那个夜晚,那只紧紧逼向她的脸的匕首,她的心猛烈跳动着,呼吸不上来,几乎让她窒息。
“枼影,你怎么了?”哲祺走了过来,满脸疑惑表情。
“没,没事!”她喘息着,停不下极速跳动的胸口的节奏。她缓缓起身,两个少年已经消失在CD店中。
“走,我们快走。”她拉住哲祺的手便往外走,心里的余悸还没有完全平复。
“怎么了?”哲祺笑着问她,目光温柔仁爱。
“没事,没事我先坐车回家了。”说完她便匆匆消失在那么金艳的午后光辉中,留着一头雾水的哲祺莫名奇妙的摸着脑袋。
CD店门口旁,一双狼人眼睛,闪烁着姚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