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在一场又一场雨中渐渐走过,校园里曾经绚丽一时的花也纷纷残败零落,回归地面。枯燥的夏日逐渐渗入,炎热的天气,使人烦躁不安。
“我经常看见他们一起吃饭,一块去自习室,恩爱的跟对小夫妻似的。”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郑哲祺仍是全班女生跟踪报道的对象。
本来学校的热门话题新鲜度顶多一个星期,可是,谁让这次的新闻主角是一向不留绯闻的大帅哥郑哲祺呢?郑哲祺的恋爱新闻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但是仍有很多女生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不会的,哲祺怎么恋爱呢?还会有谁配得上他?”一时间这些疑问被吵得沸沸扬扬。
有人新奇,静观后事的发展;
有人绝望,绝食不到学校
还有的人愤怒,狠狠抓紧头皮,要将那个勾引哲祺的小妖精给抓出来。
“确实是这样的,是一年级二班的许枼影。”
于是一年级二班这下热闹了,无论上哪节课,都会的有十来个人站在窗口,凝视着那个干巴巴,瘦小如材的枼影,她们愤怒、嫉妒,如此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生,居然会让她们成为手下败将,没有一个人心甘。正在课堂上讲课的班主任,不小心瞟到窗外凝神望着教室的同学,居然误以为是自己的课讲得太好,心里乐呵呵的,整理好衣衫。
“哼!”轻咳一声,笑容满面的继续讲了起来。
“这首诗呢?表达了作者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
午饭时间,枼影躲开了拥挤的学校食堂和哲祺相约在长廊的石椅上。
“你吃这个!”哲祺从自己碗里夹出一片肉,放进枼影碗里,枼影抬起头,微笑着。
“你自己吃就行了!”她面带羞涩的低着头,夏季的风偶尔拂过头发,像谁的手指间触摸的温柔。
许愿藤上的花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全部凋零,蔓藤却比之前更加茂盛,茂密的蔓藤铺平了空荡荡的顶部,长廊像一座由绿叶搭建而成的带顶桥梁。正午刺眼阳光透过茂林缝隙照射进来,零星光穂在少年脸上跳跃着,少年白皙透明的脸上,露出绯红的色泽。
他朝她笑着,荡漾在脸上的笑意迟迟不忍散去。
“枼影,”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淡淡的忧愁。
“嗯?”枼影抬起头,丝毫没有查出他脸上的不悦,仍旧开心的笑着。
“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小心点,知道了吗?”他的担忧像是在命令般,她抬头看向他,淡淡的笑着。
“怎么了?我又没有得罪什么人。”她仍旧豁然的笑着,心底却有一丝淡淡的担忧,那些担忧不是为她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喜欢着她的少年。
“枼影,你是不是在和郑哲祺谈恋爱?”同桌小优悄悄凑近她的耳朵。
“怎么了?”枼影看着她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俊不禁。而小优却表情严肃的看着她,让她全身不自在。
“你以后最好小心点!”小优脸上布满了愁云,像是担忧,又像是难过。
“到底怎么了?看把你紧张的。”枼影不屑的笑笑,准备继续作业。小优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很认真的对她说:“你知道郑哲祺是什么人物吗?”
“不就是二年级一班的班长吗?”枼影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神情凝重。
“远远不止这么简单,他啊,原先是学校公认的第二大帅哥,这个学校除了秦光之外,就属他最受女孩子喜欢了,但是秦光这人很野性,很张狂,他的冷酷,让人胆寒,所有钦慕他的女生只敢远远看着他,据说他的野性有一种摄人魂魄的美,会让人为他癫狂……”小优越讲越激动,眼里露出一丝丝爱慕的光。
“蒋小优,跑题了!”枼影听得一头雾水,明明说的是郑哲祺这家伙嘴巴里居然满满的都是秦光。
“哦!郑哲祺和秦光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他同样长得很帅,但是比较文静,是秀气型的那种,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经常送礼物给他。但是有一次,他们班女霸王蔡咏妮的表妹跟他表白却被拒绝了,这事被蔡咏妮知道后,她非常生气不仅当众羞辱了他不知好歹,还大声对外宣称谁要是喜欢郑哲祺,谁就是在与她作对。自那以后郑哲祺像是被封杀了一般,那些女孩子虽然心里喜欢都不敢表现出来。”小优叹了口气,悲哀而又惋惜。听完她的述说,枼影怔怔的望着她,不敢相信。
“蔡咏妮,蔡咏妮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当然了,她的家族蔡式家族在整个北京是很有影响力的,我们的这所学校,还有一些私利的高校都是她的爸爸蔡建鹏花钱建造的。得罪了她,不就是得罪了整个北京吗?除非你不想读书了!”
她看着他将盒子里的饭一点点吃完,然后抬头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心里有些丝线纠结缠绕。
“吃完了吗?”哲祺盖好盒子的盖子。
“算了,不吃了,太干了!”枼影正准备盖上盖子,哲祺伸出头,整个饭盒里菜和饭似乎一点都没有动过,他有些心疼的站起身来。
“你就坐这儿,我去帮你买点水。怎么能一点都不吃呢?”说完他将自己的饭盒递给她,匆匆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就在那儿!”突然一个凶恶的声音从长廊外的小径上传来,枼影转过头。一个打扮洋气的美丽少女带着一群人朝她走来,气势如狂奔的浪潮,她感到情况不好,心猛地缩了起来。
少女走向她,枼影仔细看清,原来就是上次在班上与哲祺争论的女生,她—她应该就是蔡咏妮了吧。
她披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长发如从瀑布上流水倾泻下来,白皙透亮的肌肤与哲祺的脸有着同样的韵姿,鲜血般红艳的唇,典型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人。她有些自视的卑微感,面对她的妖艳与强势。
“你就是许枼影?”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轻蔑。
“是的!”枼影盯住她,尽量克服着心里的胆怯。
“拿来!”蔡咏妮面无表情向后摊开手掌,后面的女生急忙递上去一瓶矿泉水。她接过水,轻轻拧开瓶盖。
“我说过的,谁要是敢喜欢郑哲祺,就是在跟我作对!”
“喀嚓!”瓶盖被拧开了,她捻起瓶盖,眼神妖娆如蛇,在她眼前,瓶盖垂直落地。
“拉住她!”话音刚落,几个女生便冲上前,一把将她的胳膊禁锢住,像那个梦,一把匕首贴近她的面颊,她无奈的叫不出声。她恍然记起那个漆黑的夜晚,那被禁锢得发麻的胳膊,还有唇边窒息的痛。
蔡咏妮握起装满水的矿泉水瓶,一点一点移向她的头顶,她丝毫没有挣扎,她恍然明白原来挣扎、反抗一切都只是徒劳,就像与命运争斗一样,在怎样挣扎都改变不了,唯有用眼里的愤怒,仇恨的愤怒将那个人在心里彻底撕裂,心才能够得到快慰。她狠狠的盯着她,眼里闪烁着冬月满天飞雪彻骨的寒,蔡咏妮望着她,丝毫没有胆怯,她的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像横死遍野的废墟中那张狰狞的脸。
水像潮水般汹涌冲向她的头顶,如鲜血般满布全脸,然后涌向喉咙。她感到一丝寒气从头顶灌进了心里,寒冷,刺骨得让人麻木,崩溃。
蔡咏妮甩开空瓶,瞪大眼怒视她。
“如果有下次,灌进头顶的就不会是水了!”
“我不会离开他的!”枼影愤怒的盯着她,目光如炬.
“那就试试看啊!”
她怒恼的拂袖而去,被禁锢的胳膊松了开去,仍阵阵深疼。
她突然慌张的看着周围,郑哲祺还没有来,于是,匆匆逃开了。
午后,下课铃声响起。
枼影恍恍惚惚的抬起头,门口郑哲祺的脸,她拿着他的饭盒走向他。
“给,饭盒我已经帮你洗好了!”枼影疲倦的声音,吐不出一丝气力。郑哲祺紧张的看着她,满脸的歉疚与自责。
“你中午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身体莫名的颤抖着。
“没什么事!”枼影疲倦的笑着,却感觉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耗损殆尽。她支着头,歪歪斜斜的走了出去,后面郑哲祺紧紧跟着。
傍晚的夕阳如纱般温柔,然而抬头望着橘红色的夕阳,枼影却感到光亮刺眼,灼烧的疼痛,巷子的栀子花树,几朵怏怏的残花迟迟不肯离去,竭尽最后一丝气力绽放着。淡淡花香弥散空中,沉重有些呼吸不上来。
谁家的吉他声如天空中丝丝游走的云。悠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宇宙的另一边,还是梦里。她静静靠近墙角,墙内歌声弥漫风中,她在梦里随着歌一起飘荡。
“梦千年之外的召唤
是我醉醒后的精彩
淋漓鲜血染朱唇
桃花瓣艳抹颜面
是狼人醉眼
迷醉在发丝间痴癫”
梦里狼人的醉眼,她突然记起了梦里狼的影,如这歌声般落寞,醉眼的寒光宣泄着无尽哀伤。谁的歌声那般深邃,像巨大的黑色漩涡,令人情不自禁的坠落。
“火燃烧着寂寥
夜嘶吼咒怨般的哀伤
我追逐你的红裙
穿越血色时年
落寞孤影
歌梦湖畔
你的影成了梦里的帆
飘荡已久
却飘不到我怀里的岸
嗷……”
一声狼嚎,惊破长空,她抬起头,疲倦的眼皮底下,模糊视野里,天空中闲散游荡的云凝聚成了一匹狼,狼仰天长啸。
“嗷~~~”带着绝望的哀伤……
声音久久回荡风中,徜徉于她的耳际……
“你的温柔是一缕醉人的风
牵动着狼人奔走的梦
风干了泪,疗过伤
却选择遗忘
啊~~”
夕阳渐渐退却,天淡淡昏黑,花香弥散风中,枼影的梦伴着歌飘飞到了很远很远……
“我是属于你的,但是你却不是我的!”他两眼冒着怒火,愤怒的抓住夜的肩,尖锐的指甲像一只只匕首戳进她雪白的肌肤,鲜血渗透了出来,像一朵朵艳丽的玫瑰。她感到那被蚁噬的伤口在慢慢溃烂,吱吱的痛。然而仍是那股冷漠,无所畏惧!
“你会感觉到疼吗?”他醉眼迷蒙的望着她,另一手里的酒瓶被狠狠的握在掌心,摇摇欲坠。
“会感觉到吧?”他被酒精灼烧的脸部绯红,红似火,似血,瞬间被灼伤耳际,眼神里那团愤怒的火像要将她淹没。他彷徨,他愤怒,25年了,他一直都是那么深爱着她,而她的冷漠却像座冰山将他的爱紧紧封存。现在在他迷蒙,惺忪的眼里,她仍是那样美,如初见她那般,没有任何改变,柔顺如流水的长发,绯红脸颊,玉石剔透的红色唇。似乎光阴从不忍带走她半点儿美丽容颜,而他却会随着时间渐变衰老,甚至消失。到那个时候夜就再也不可能属于他的了……
所以他愤怒,愤怒有一天他会苍老,苍老到夜不会再爱他。
“你爱我吗?”他醉眼朦胧……
“你爱我吗?爱我吗?爱我吗……”如咒怨反复重复着愤怒与哀伤。
梦里有人拂动她的发,轻轻撩向耳际,指尖残存着温柔与栀子花淡淡清香……
他看着她,眼光温柔如风。
她睁开眼睛,少年俊朗的脸,俊朗仿佛是妖精幻化出来的影,她惊恐的望着他,双手撑住身体向后挪动。他微笑,嘴角却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丝青色的邪气。
“你醒了?”他的脸逼向她,仿佛要将她残忍的吞进肚子或是要将她的脸上每个毛孔看清。
“你是谁?”她的心惊慌的快速跳动着,语言却镇定如山。
少年突然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过头凝望着她,她感到身体被团团火光灼烧,剧痛不已。
“以后不要在接近郑哲祺了!”他像是在警告,不屑的看着她。她好奇的望着他,“我不怕!”斩钉截铁,愤恨的肯定。
“不是你不怕这样简单,”他朝那扇门走去。枼影转过头,如此熟悉的身影,是在梦里,在记忆深处,曾经同样这般深情凝望。
“是他根本爱不起你。”他转过脸凝视着她冷若冰霜的脸,又转过头,走了进去。枼影回过头,巷子的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灯光姚亮,远远看得清楚巷子尽头处。
枼影拖着疲倦的身影慢慢的走在灯光下。
“是他根本爱不起你,爱不起你,爱不起你……”少年的话反复在心底回荡,如秋季土丘上飘飞的满满的蒲公英的种子。
她不懂,爱不起的重量,这样的话语是在告诫她,她的***心太强,永远都满足不了,还是哲祺爱得过轻,会随时被摧毁呢?
她有些烦恼,撩起头发,耳边一朵纯洁的栀子花赫然落地,她低头轻轻拾起开得正绚丽的花。想起,轻触耳际的那抹温柔,他诱惑的眼神,如阳光下盛开正艳的罂粟。
“不要—”她在心底叫唤起来,拼命摇动脑袋,想将记忆出去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