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一季就是雨水多,傍晚时分天阴阴沉沉的,只是她离开时没下雨也就忘了拿伞,这不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出那段灌木小道刚走到省道就碰上了雨。起初,还是毛毛细雨,伊梦借着云层里的月亮洒在大地的微弱光照,在灰蒙蒙的路面加快了脚步,半夜的省道上根本没有去桐城的车,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
伊梦的头发已开始潮湿,衣服也贴上了皮肤,一阵风来她打了一个喷嚏,交叉摸了摸双臂,她开始小跑起来尽管双腿已有些沉重很想休息,这里到桐城还有八公里,按她的速度要二个小时,她可不想让雨把她留在了高桥。
高桥镇已近在眼前,可风大雨也大了起来,“劈劈叭叭”的雨水使她本已湿了的衣服一会就有水淌了下来,雨水沿着头发顺着脸颊直往眼睛、嘴巴里钻,用手想把脸上的雨水抹掉,可手上也是水直流根本没用。
终于到了一个小超市门口,伊梦钻到了用油布搭起的棚子下。
甩干手上的水,伊梦小心翼翼地从裤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幸亏手机用了皮外套还没进到水,一张银行卡放在一起已被淋湿,她拿卡扇了扇把上面的水珠甩去,然后从皮套里拿出手机。
这两样东西现在是她的全部了,手提包、证件、衣服都放在房间,她要趁他们不注意逃走就不可能到隔着院子的房间去拿东西,幸亏这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因还没洗澡就没有离身,不然她真的就惨了。伊梦真是个会自我安慰的人,都已是狼狈不堪了,她还在庆幸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幸好手机和银行卡在身上,甚至还想到了上次带明明出去幸好没有下雨,不然孩子就要遭罪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天塌下来了她还会想幸好有高个子顶着。
手机上已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康旭在将近一点的时候发来的。
这一夜对于康旭来说也是寝食难安,他开始想她有没有平安到达事情是否顺利,后来得知她把自己关在厨房一颗心就悬了起来,那时是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他要她离开那个地方,后来收到她的回话说已准备离开,等到将近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又发了一条信息询问她在路上的情况,他不知她正遭遇了一场大雨,哪里听得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
又等了半个小时,他焦躁起来:“伊梦,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快给我回个话吧,我都担心死了;伊梦,记住,我一直在等你。”
伊梦还没看完前面的一条,康旭后面的一条又来了,虽然是在漆黑的夜晚孤清一个人,但她并不觉得孤独无依,因为她知道他的心和她在一起,有他的陪伴,即使路上再黑路面再难走,她也会勇淌下去。
伊梦嘴角含笑给康旭回信息:“旭,有你,我什么也不怕,我不会有事,你放心,我已到了镇上,到桐城的路都是水泥路了,你睡吧,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晚安!”伊梦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狼狈样子,她只想让他不要担心她,让他能安心地睡觉,让他第二天有好的精神上班。
雨,终于变小了,伊梦又开始出发,反正身上已湿了,站着吹风也可能会感冒,还不如在路上走着能散发出一些热量。
(8)
终于蹒跚到了桐城,在公交车站坪边上有旅馆,但伊梦身上没有现钱,她只有先找到柜员机取钱。
又走了差不多二公里,到了建设银行门口,把卡拿出来她又停住了,因为卡上的贴纸是湿的,想了想她干脆把贴纸撕掉,再用手把卡擦拭干净然后再插入,谢天谢地顺利把钱取发出来。
一看时间已快凌晨四点,伊梦又为难起来,去旅社吧洗澡又没衣服换,去买衣服吧现在又没有卖服装的地方开门,去律师事务所吧那更加是太早了,人已经很累了,头上还偶尔有水珠滴下,身上的衣服还没有风干,拖着沉重的脚步没有目的的一步一步往前移着,顿感茫茫大地渺渺尘世竟无一处是可以安身的地方,这是何苦啊,只因当初的一念之差竟使今日要用千百倍的磨难来换取。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康旭的信息:“伊梦,你到了哪里?人肯定好累了吧,我总睡不着,总是想着你,你还好吧,伊梦,坚强点,我爱你!”
伊梦在公交站台停了下来,眼望着空荡荡的长街,无力地靠在站台的柱子上,把刚收起的手机又拿了出来。这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余老四打她的时候她忘了哭,走在荆棘小路上她没想到要哭,在淋大雨的时候她不能哭,可现在,她实在控制不住了。
一遍一遍看着康旭的信息:“伊梦,你到了哪里?人肯定好累了吧,我总睡不着,总是想着你,你还好吧,伊梦,坚强点,我爱你!”她的泪水一遍一遍流下来,“前世来生我是谁,今生苦苦来追寻,多少梦里花开花落,多少情缘来去匆匆,含泪问苍天,何时给我一段彩虹,愿舍弃愿梦想愿飞翔,天尽头,无数愁,把酒问流云,何不带我归去,为你我愿化灰烬成尘埃变流星,只愿能长相望……”
她想起了中学时的一次校运会,她参加了五千米长跑,刚开始她跑在前面几个,慢慢地她跑不动,却发现有人超过了她,后来她也只是想着坚持跑完就行了,再到后来她好象没看到其他人,前后二三百米的距离就只有她的身影在公路上慢慢移动;当她往回跑时更是没看到路上有人,在距离冲刺的一百多米的路口,她往终点看了一下,只有裁判老师和一个同学在那里,其他的人都在校门口歇息,她心想:“完了,竟跑到最后一个,真丢人,还是别去丢人现眼就从这路口这边回学校算了。”因此她的腿就听从了大脑的指挥从侧边的路回到校门口。
一到校门口,同班同学都围过来:“伊梦,你干嘛不冲刺啊,你本来跑了个第三名呢。”还有人劝她倒回去冲刺,可在这时,她和同学望向终点的时候竟还有一个别班的同学慢吞吞地步履艰难地冲向了终点,最后是那个同学得了第三名。原来十一个参赛同学中在跑到一千米时就有三个放弃了,由于天气热长跑更吃力,在二千米时有一个同学中暑了,跟着又有三个同学一起放弃了,因此真正跑到后来的人也就只有四个。伊梦的肠子都悔青了,在跑到二千米时她看到了那个中暑的同学,那时她心想一定要坚持下去;在往回跑时看到跑道上没有人她就想到要放弃了,但反正也要回去还是坚持吧,因此她坚持到了离冲刺点一百多米的路口,谁知在路口竟因为怕人笑话却放弃了,让本来能拿奖的机会白白丧失,而且丧失的不只是一个获奖机会,更使她的自尊深受打击。
“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后来她对自己说。
可她没意识到自己性格的弱点喜欢回避问题,后来她放弃了很多本不该放弃的如学业、第一次婚姻,这次,她想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了,因为他就是她心中的那一遍蓝天,给了她一个晴朗的天空,给她爱和希望,为了他,她愿意面对一切艰难困苦,为了他她不后悔自己吃的苦,只求能获得自由身和他长相厮守,可现在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看着黑寂寂的夜空、空荡荡的站台,伊梦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疲惫的身子提醒她算了吧就此歇息吧,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她就不想再站起了只想就什么都不想就躺着不动。
当人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很危险的,因为不是身体疲乏到极点就是要生病了的征兆,在这黎明前的黑夜,已是很虚弱的伊梦能熬到天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