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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烈火焚天

自从吕布军马坚守濮阳城,转眼过去了半个月。十多天来,曹军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为了打破僵局,取得更大的优势,吕布召集众将商议。

众人齐聚,吕布环顾了一下众将,然后“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如今曹操和我们耗在这儿了,军师称有计策打败曹军,今天大家就来议议此事。”说罢。用眼神示意陈宫。

陈宫会意道:“我的意见是:引曹操入城,然后截断出路,在城内消灭他!”

听了这话,下面军官们一片议论,吕布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才算安静下来。

见大家都安静了,吕布道:“说详细些。”

“濮阳城有富户姓田,我准备命他写封信送给曹操,声称要帮助曹操夜袭濮阳。我们则派兵在城门和府衙附近埋伏好,一旦曹军进城,必然直攻府衙。等曹军到了府衙,伏兵便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同时四门放火,截断曹军退路,就在濮阳城内消灭曹军!”

吕布重重地点了下头,问众将道:“可有异议?”

高顺沉思了一下,道:“曹操会相信田氏的话吗?即便曹操相信了,他也未必亲自入城。若是派一上将引兵攻击,即使我们获胜了,也不会对曹操造成太大打击。”

陈宫道:“高将军所虑极是。不过依在下看,曹操如今已经在濮阳城外和我们对峙了半月,心中不免急躁,如果田氏提出帮助他取得濮阳,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而夜袭是突袭,人马不会很多,为了发挥这只部队最大的战斗力,曹操一定会亲自出马的!”

高顺道:“即便曹操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战机,但田氏真的能说动曹操吗?万一与田氏合谋的事情败露,那么这计策就不可能成功了。”

陈宫笑道:“田氏其人贪婪而怯懦,我们不需要让他参与计划,只需要派人去他家强征些粮食、金银,再吓唬他一下。以田氏的为人,一定会想办法派人出城联络曹操的。”

高顺沉思了一会儿,道:“军师是说假戏真做,逼田氏派人联络曹操,再控制住送信的人,以掌握曹军进攻的时间,早作安排?”

“正是此意。”

“军师神算,末将佩服。”

“田氏是此地大户,如此对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祸患?”张辽问道。

“只要击败曹军,杀死曹操,再将田氏的粮草、金银还给他,恩威并施,他断然不敢放肆!”

吕布环顾众将,道:“可还有疑问?若是没有,便请军师安排吧!”

众将对陈宫的计划都很信服。陈宫很快做出了具体的安排,并命令众将马上回去开始准备。

吕布亲自带了二百“虎师”骑兵去了田家,要来了大量的粮草和金银。不仅强要了许多物资,吕布还找茬打了田氏一拳,并以恶言讥讽。

当天夜里,田家就秘密派人出城。守城军士将人放出城后立即回报陈宫,陈宫派人暗中埋伏,待田家家丁回来时,被逮个正着。家丁很快交代了和曹操商定的时间和暗号,吕布等人知道后立即着手准备。

两天后的夜里,守门军士在西门上竖起一面白色大旗,上书一个“义”字,同时打开城门,迎接曹军进城。

不多时,曹军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小部队急速杀进城内,直冲府衙。西门伏兵在曹军进城后展开突袭,击溃守门的曹军,在门口放火,阻挡住城内外曹军的联系。

曹军冲到府衙,发现里边没有人,知道中计迅速撤军,但是哪里还来得及?高顺、张辽带领“虎师”骑兵为前锋,一见曹军有撤军意图便从巷子内杀了出来。与此同时,埋伏在两旁民房内的士兵突然冲出,出其不意打击曹军,凡是有二楼的房舍,楼上全都安排了弓箭手,箭弩齐发,曹军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按照陈宫的战前谋划,“虎师”的任务是急袭曹操中军,以七百精锐骑兵化作一支利箭,其目的只有一个——猎杀曹操!

不过此事说来容易,要真想冲到帅旗下面斩杀曹操,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曹军只有两千人马,但皆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一开始“虎师”的突击和两旁民舍的伏兵占了先机,不过很快曹军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曹军阵势迅速转变,以骑兵前突对抗“虎师”,并以长枪手于骑兵队之后结阵,一旦骑兵队被“虎师”突破,就以长枪队阻拦“虎师”。同时,刀盾手护卫军阵两侧,抵挡民房中的士兵,阵内弓弩手也和楼上吕布军弓弩手展开对射。一瞬之间,曹军便结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防守阵型,一边抵挡吕布军进攻,一边缓慢后退。

战斗很快陷入了胶着状态,曹军的强悍超出了陈宫的预想。即使是受到突然打击,深陷重围,但是依然进退有度,队伍虽然死伤很大,却没有被冲乱。如果不能击溃城内曹军,杀死曹操,那么这场战争除了将濮阳化为焦土之外,就毫无任何意义。

为了达到目标,张辽率领“虎师”一部再一次发动急袭,生生从曹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不过这个缺口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曹军堵上,真正冲进去的,只有张辽一人。

张辽独自策马冲杀到帅旗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手持双铁戟策马立在旗下,此人浓眉,虎目,络腮胡子,极其魁伟。

他用铁戟一指张辽,大笑道:“小子!你敢一个人冲进虎卫,够胆!”

“曹操呢?”

“问这干什么?”

“杀了他!”

大汉大怒,策马冲了过来,喝道:“找死!”说罢,手中双铁戟便朝张辽脑袋砸去。张辽双手举枪发力,想要隔开他的攻击,没想到大汉的力道极沉,枪戟相拼,张辽非但没能隔开他的铁戟,反而被压制住了。

张辽长枪被制,再沉一点,只怕便会伤到脑袋,只得奋力顶住。虽然先机已失,但是大汉若想就此取了张辽性命,也没那么简单。不料大汉突然变招,双铁戟迅速抽回,从左右两个方向向张辽横扫过去!单凭一支长枪是无法同时挡住两个方向的进攻的,张辽只得猛地向后仰身,整个后背都贴在马背上,才躲过了这一招。一起身,又见大汉双铁戟一上一下,同时攻向颈部和腹部。张辽急忙侧身闪过,同时右手送出长枪直刺他的面门。他一侧头闪过长枪,同时收回铁戟。张辽也抽回长枪,摆好架势,准备再战。

正在此时,突然一名曹军士兵冲了过来,对大汉道:“将军!主公已经撤出西门,令将军速退。”

大汉道:“如此就好,传令下去,保持阵型,退出濮阳!”

说罢,大汉勒马欲走,张辽长枪一指,喝道:“站住!”

大汉嘿嘿一笑,道:“主公早就不在这里了,你拦住我也没用。”

张辽心里明白,恐怕在遭到袭击之后,曹操马上在一部分精锐的护卫下往城外退走,而这名大汉则留下来拖住他们的进攻,为曹操争取时间。现在曹操已经脱险,战争已经算是结束了。

想到这里,张辽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曹军如此勇猛,今日濮阳大火看来烧不死曹操了。”

大汉正色道:“只要我还在,天下就没有人能伤得了主公!”

张辽定睛看着大汉,此人勇猛、忠诚、冷静、绝不是一般人物,问道:“将军可否留下姓名?”

大汉哈哈大笑,道:“我是典韦!曹公麾下虎卫军统领!”说罢一抱拳,高声道:“将军武艺高强,胆色不凡,你我日后再定输赢!”

言罢,典韦调转马头,绝尘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火还在烧着,两千曹军死伤近半,其余的大部分撤出城去,只有极少数残敌还在濮阳城中和吕布军交战,战争到此,已经算是结束了。放眼望去,四处尽是火光和喊杀声,很多城中百姓也被卷了进来,黑暗中哪里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百姓?基本上双方人马都是见到不穿己方军装的人就杀,双方都怕对方会化妆成百姓,见到平民打扮的人也毫不留情,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讲,此时的濮阳便是人间地狱。

曹军散落在城中的士兵,很快便被清除。对于吕布军来说,他们成功诱敌入城,歼灭敌人大半,是场不错的胜利,但是环顾一下伤痕累累的濮阳城,其付出的代价也确实不小。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在城内,必须要收集所有尸体妥善处理,不然很快就会引起瘟疫。同时,兵器、战甲等可以回收的武器装备自然也不能放过。当然了,还要救助那些能活下去的伤员。

人处在战争之中的时候,是无心考虑周围环境的,如果考虑,也只是想如何借助环境活下去或者杀更多的敌人。但战争结束了,平静下来的人们或许可以好好看看刚刚的战场。

濮阳城,从西门直通府衙的主路,以及其向两旁延展的小路上,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死尸累累。曹军的、吕布军的,更多的是百姓的,老人、孩子、妇女,很多人甚至死不瞑目。或许在乱世之中,这很正常,但只要是稍存人性的人都会明白,将无辜之人卷入战斗,甚至让人送命,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张辽在一条小路中巡视,监督士兵们打扫战场。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士兵围在一起在说些什么,便拍马过去看个究竟。

一个士兵道:“姑娘,你是什么人?站这儿干什么?”

另一个士兵道:“不管你是谁,赶紧躲开,我们要把这两个人搬走。”

这是一队清理尸体的士兵。清理尸体就是指收集城内所有人的尸体,然后找个地方挖个大坑一埋,如果条件不允许,便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张辽走近些,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的清楚了些。

大约三五个士兵围着一个姑娘,姑娘身前是两具尸体,看样子都是男的,一老一少。她身后是一栋被烧毁了的房子,有些地方还有零星的火光。姑娘一言不发,也没有看围着她的士兵,只是静静地跪在两具尸体边上。

一阵沉默之后,士兵们便有些焦躁起来,一个士兵恶狠狠道:“你再不滚蛋,老子就给你补一刀,让你下去陪这两个死鬼!”

姑娘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说话的士兵,却还是一言不发。

姑娘这一抬头,却让张辽看个仔细,这人正是温瑗姑娘。

大战刚过,军士们还杀心未退,温瑗的样子将士兵彻底激怒了。本就想吓唬她一下的士兵,突然猛地举起刀喝道:“娘的,死吧!”

正在此时,张辽高声道:“住手!”

士兵听到,猛地停下手中的钢刀,几个人一齐回身看着他。

几个士兵认出了张辽,马上跪下齐声道:“见过大人!”

张辽翻身下马,扶起刚才挥刀的那位士兵,并示意众人起身,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道:“禀告大人,我们奉命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可这女子守着这两具尸体,就是不让开。”

张辽查看了两具尸体,是老掌柜和店小二的。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此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几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如此最好不过,那我们就告退了。”

张辽点点头,几名士兵施礼离开。

士兵们离开了,张辽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温瑗,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道:“姑娘,起来吧。”

温瑗似乎没听见张辽说话,只是跪在那里,道:“他们,都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还请节哀。”

说罢,他走近了些,伸手拉起她。她并没有拒绝,缓缓地起身,之后便静静的看着他,眼中看不出情绪,却又好像融进了很多情绪,哀伤、愤怒、不安、恐惧……

她的脸上有两道很清晰的泪痕,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身上有不少血污,衣服也划破了,不知是否受了伤。

张辽看了看老掌柜和店小二的尸体,对她道:“我会帮你安葬他们的,请放心吧。”

她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烧毁的酒肆,又转头看着被破坏的街道,幽声道:“谢谢。”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雨声越来越密,雨中的濮阳到处都是毁坏的屋舍,无辜的死者,还有很多抱着自己亲人、朋友尸体哭泣的人。但更多的死者,无人为他们哀伤,等着他们的只有士兵们的拖车和城外的巨坑或者烈火。

她看着雨中的濮阳,缓缓地流下两行清泪来,道:“将军可怜我,帮我安葬掌柜和小二哥,可有谁可怜这濮阳城中无辜死难的百姓?”

张辽不知能对她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和她一起看着雨中的濮阳。良久,张辽将老掌柜和店小二的尸体放到马背上,对她道:“温姑娘,走吧。”

落到地上的雨水渐渐汇成小流,红色的,好像濮阳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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