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项籍与二位官差和数名乡邻回至家中,项梁正在生火造反,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走出厨房看个究竟。一见项籍后面跟着官差便以为项籍又做下案件,心里一阵担心,未等众人开口,便上前给了项籍一巴掌,道:“劣子,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就惹是生非。二位大人,劣子尚小,犯下什么错事,万望从轻发落,项梁在这里谢过了。”说完便要跪下乞求。一位衙役忙伸手扶起项梁,笑道:“壮士不要,你侄子并未犯下科乱,是我家县令老爷有请。”项梁摇摇头道:“大人不要拿草民消遣,劣子顽皮,我素来知悉,但也不至于做下什么大案,至于打架斗殴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杖脊几下,毕竟劣子年轻,身子骨还嫩。”衙役和乡邻皆是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向项梁说清了事情的起末因由。项梁明白后,怒斥项籍道:“早晨一再告诫你不要外出好狠斗勇,就是不听话。”骂完项籍后,朝衙役行一礼道:“大人,小孩子不懂事,靠着蛮力和伙伴们玩斗,哪里再敢去县老爷那里丢丑卖蟹。”衙役见项梁如此推三阻四,磨磨蹭蹭,不由得急躁起来,训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不然依律问你个阻扰公务。”项梁无法,只得半信半疑的跟随众人前往县衙。
来至县衙,门口早已经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嘴里纷纷念叨:“那个神力壮士在哪,我看看……”衙役过来分开百姓,将项梁项籍二人带往内堂见县令。
县令得知那个独举石磙的年轻人带到,忙走出门外,拉起项籍的手便往屋里去,吩咐了下人看茶,亲自将项籍放于椅子上。然后对面坐下,仔细的打量项籍。片刻后,捋了捋胡须,笑道:“不错,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高大威猛,一身横练的肌肉,且左眼双瞳。据传说,古时舜帝便是双瞳子。小壮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项籍被县令这番夸赞扭捏了起来,脸红如朝霞。项梁见县令如此夸赞项籍,一时也分不清好坏,只得恭维道:“大人谬赞了。”县令这时才注意到项梁,见项梁身材伟岸,仪表堂堂,绝非一般人物,起身让道:“壮士请坐,不知高姓大名?”项梁见县令如此客气,心生一种敬畏之心,亦知此县令绝非等闲之辈,是个厉害角色,忙客气道:“大人如此真是折杀草民了,草民哪里敢让大人起身让坐,草民站立即可。”“唉,不要跟我客气”县令拉着项梁坐下道:“壮士和这位小壮士都非寻常人物啊,只恨公务繁忙,无暇拜见啊!”项梁闻言,更是害怕,不禁汗水侵身。县令见项梁如此紧张,略略的有些端起架子道:“还不知壮士及这位小壮士怎么称呼。”项梁忙施礼答道:“回大人,草民姓项名梁,他是我内侄名籍,因兄长早去,便由我将其带大。不过此子甚是顽劣粗俗,不懂礼教,望大人不要计较。”县令道:“听口音,你们不像我吴中人,祖籍哪里,因何到我县来啊。”项梁听此一问,汗如雨下,说道:“回大人,我本楚国人,后江山一统,便在栎阳谋个差事,因与同僚不睦,一气之下来到吴中避难。来至吴中,承蒙大人恩泽,草民方可安分耕田度日。”县令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县令与项梁又闲聊了几句后,奔入主题,道:“今日请得这二位到此,便想见见籍的天生神力。走,去院中。”说完,县令率先走出屋内。
三人来至院中,见衙门大门外百姓仰头张望,个头低的还不住的跳跃,唯恐看不到。县令见状,吩咐下去:“把相亲们放进来,大家一同观看。”百姓听后,像被网圈久的鱼被放了一样,片刻便将整个大院塞满。
县令端坐在大堂口,道:“来呀,将大鼎抬至中央。”说完,众衙役找来扁担和绳子,七八个人费劲力气将鼎抬至院中。鼎方落地,百姓们纷纷摇头感叹。
项籍见如此庞大的鼎,心中大吃一惊,不禁感叹:这次玩笑开大了,这鼎不但重,最致命的是着实没有任何下力点,如今在县令面前,如若举不起来还不知要被如何处置。项籍啊项籍,你真是不听话,自讨苦吃啊!
项梁心中一阵害怕,从未听闻有人能够空手举起大鼎的,如若项籍举不起来,叔侄二人势必要被问个聚众滋事之罪。想完,项梁轻轻的叹口气,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得想办法帮项籍抗起这钟大鼎。项梁盯着大鼎观看半天,心里默默的盘算要找准哪个位置手握。只是这鼎四只腿向外分,明显胳膊长度不及,鼎身高二尺,下面无法蹲人。突然,项梁微微一笑,走向项籍,附在他耳边道:“鼎口四周有半寸宽的沿,正好可以下手,须将鼎倒置于头顶上再举起。只是这样万分危险,一旦中途气力不够,便会将人压倒于鼎中。你有几分把握?”项籍看了看鼎,想了片刻道:“叔父好办法,如此我便有七八分把握了。”项梁又道:“不行的话不要勉强,我马上带你离开吴中。”项籍看了看项梁,狠狠的点了点头。
项籍走到鼎前,闭目想象扛鼎的过程。百姓们此刻见项籍即将开始行动,也都安静下来,将心提至嗓子眼处,等待奇迹发生。
“啊……”一声长啸打破院子里的沉寂,只见项籍扣住鼎沿,右手往上发力,左手往下发力,将内鼎口顶与腰间,胳膊上青筋突突,脸上血色满布,右脚将地踩下了一个坑。鼎外面两只腿慢慢的离开了地面,众人看的紧张的不住的擦汗。接着里面两只腿也渐渐的离开了地面,项籍用右腿搁置住大鼎,稍稍停顿了一下,只见他浑身颤抖,猛然将腰间布带绷断,众人均发出一声惊呼。此时项梁看的连眼睛都闭了起来,而县令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瞪大了眼睛。项籍又是一声大喝,双手加上右腿同时向上用力,唯左腿着地支撑,顿时左脚处陷下了一个大坑,吓得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随着项籍一声短促而浑厚的大喝声了,大鼎被项籍翻倒在肩上,众人看的惊呆。项籍的头没入鼎中,只用双手持鼎,又稍稍的调整了下脚步,屁股往下一沉,再猛然往上一用力,伸直了手臂。众人见状,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发出震天响的掌声和赞叹声。
项梁听到赞叹生后,方敢睁开眼睛。只见项籍双手持鼎卓然站立在院子中央,威风凛凛,心中大悦。
县令忙摆摆手道:“籍,放下来吧,老夫今日开眼了。”
项籍放下大鼎,傲视着众人,享受着庶民的顶礼膜拜。百姓们均竖起大拇指,齐齐向项籍扑来,口里小英雄、吴中力士、泰山之力的称呼着。这样一番景象,项籍觉得毛孔舒张,浑身舒泰,全然忘记了举鼎时的沉重。甚至有许多百姓不住的打探眼前这位年少力大的壮士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可否婚配,又夸赞自家姑娘如何的体貌端庄,温柔贤淑,什么比翼双飞,举案齐眉的话都充斥在各个角落。
县令见秩序纷乱,便吩咐差役速速将百姓支走。开始时差役们尚且劝解,可是无济于事,百姓们依然对项籍指点夸赞,继而,差役便大声喝斥,百姓们还是丝毫无惧色,依然不愿离开,无计可施的差役只能挥舞手中的棒子击打。颇费了一番周折后,终于驱散了所有百姓。
县令又将项梁和项籍请至后堂,甫一落座,县令高声道:“赏项籍钱十贯,绸一匹,布一匹。”项梁忙起身辞道:“大人错爱了,小侄不过玩了些莽汉的活计,怎敢授大人大礼,还望大人收回钱物,我等草民实在收受不起。”县令笑道:“你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我赏你侄子与你何干啊,哈哈。”项籍却没有项梁的一番顾及,接过钱物,嘿嘿一笑道了声多谢而已。项梁见项籍接过钱物,恨的压根生疼,但在县令面前又不敢造次,只得把怒气咽进独自里。
之后,县令又是盛情的宽带了二人一番,直至天色将黑才将二人放行归家。
途中,项梁指责项籍道:“不懂事的东西,如何敢收县令的礼物?”
项籍很是不解其叔父为何一直在和县令对调,问道:“为何不能收,我费了全身力气才举起鼎的,本来就该我得。”
项梁沉默了一会儿道:“傻孩子,我给你讲讲其中缘由吧!我本来在栎阳做一狱掾,于另一人不和,不慎失手杀了人,才带着你来到着吴中之地。每日里我都过的提心吊胆,生恐朝廷的爪牙寻到我。按照秦国律法,杀人者要受连坐之罪。一旦我被抓,包括与我有关的所有人都要被杀或者流放。自从来到吴中,我凡事都谨小慎微,将家安在距离村庄不远的地方,这样就可以避开朝廷的怀疑,又可以与别人保持一定距离,一旦有风吹草动,既可以迅速逃脱,还可保他人安全。我也一再的劝诫你不要过多与村庄的其他人交往,更不要争强好胜,引起他人的眼光注视。可你个不听话的东西,今日可算是为我惹下了大祸。你风光了半天,县令定要去查我俩的底细。”
项籍越听越怕,忙问项梁:“叔父,是侄子不懂事,给您引火上身,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啊?”
项梁边走边思考,半晌后,蹦出三个字:“先回家。”
回道家中,项梁慌忙将剑和书籍用步卷好,然后在屋后的竹林里挖了个坑掩埋起来。又翻箱倒柜,找出家中的铜钱窜好,又找出二人的衣物,用步包好后放于衣柜中。项籍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叔父,收拾包裹是为了逃走吗?”项梁边忙边应道:“是。”“既然要走,为何又将剑和书藏与地下?”“一旦官兵来的快寻不到证据,或许还能有一番生机。”“书剑都不要了吗?”“要,日后来取。”
第二天早晨,鸡方报晓,项籍便起身去跑步。刚要出门,项梁叫住了他,扔过来一个包裹道:“跟我走,往岭南去。”二人走出院落外,项梁回过头看着茅屋,久久不舍离开。就这样直直的看到第二遍鸡叫时,项梁方在项籍的劝解下转身离开。
二人刚行至大道,便见县令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众多衙役呼啸而来。项梁心中一阵悲戚,不由得感叹句:“天要丧我!”
县令来至二人面前,大声叫道:“把二人给我拿下。”
衙役听到号令,便齐齐的欺身上前,拿着麻绳欲捆绑二人。衙役来到走在前面的项籍面前,正欲动手捆绑,拿绳子的一人已被项籍像抓小鸡一样,扔到数丈外远。其余衙役见状,操起手中杀威棒,四面八方,铺头盖脸的朝项籍打去。项籍双手环抱,护住脑袋,十余根杀威棒狠狠的击打在他胳膊上却纷纷折断。众衙役被这状况顿时惊呆了,在几人惊讶的片刻,项籍一个扫堂腿,如铁棍一般,应着均倒地抱腿痛嚎。县令见状,挥一挥手,身后的大批衙役手握套绳,迅速的跑向项籍,围做一圈,同时抛出手中的套绳,将项籍的头手脚尽皆缠住。此时,纵然项籍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无奈这锁头绳和绊马索,被拉到在地后,众多衙役一拥上前,压在项籍身上,手脚麻利的缠住捆绑。
项梁见项籍被制服后,本欲出手相救,又恐事态闹大,故作惊恐的跪倒在县令面前道:“大人,不知我们二人所犯何罪啊?”
县令冷笑一声道:“把他捆了,去县衙自会与你细说。”
项梁见状不妙再欲起身搏斗时,却已经晚了。
来至县衙,县令并未将二人带至大堂,而是带至后堂,喝退左右后,县令急忙给二人解绑。解开绳子后,项梁不明诧异万分,疑惑的看着县令。县令关上门后,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上,口里道:“参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