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听完,道:“我日日苦读兵书阵法,正愁无人切磋,今日来了这个秦人走狗,正好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殷通忙示意项籍小声,项籍却似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大声道:“不如你多找些百姓来,我和他实际操练一把,一较高下。”
殷通思考了许久,喜道:“如此更好,杀杀秦人的锐气,长长我楚国人的威风。”
项籍哈哈大笑,颐指气使的对殷通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去召集些百姓,就在县城东边的扬谷场,我和那秦人走狗摆阵比一比能耐。”
殷通也不知是被项籍这股霸气给镇住还是心里有其他打算,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走出偏室。
殷通离开偏室后,急忙赶到县衙大堂,趋步至王离面前。
王离见这殷通起初鬼祟的告请离开一阵,直到许久后方回来,心下已经有些计量,觉得这殷通有些可疑,至于这殷通到底哪里偏颇,一时王离也琢磨不出来,于是便直接问道:“莫非殷大人有何许重要之事蛮着本将军?”
殷通连连赔笑,道:“王将军,你找的人来了。”
王离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带到这里来面见。”
殷通道:“那人本是乡村野夫,粗鲁不堪,上了这朝廷大堂,恐怕不会说话,言语中侮及了将军,卑职可是担待不起啊。”
王离瞪大眼睛,道:“能深谙兵法韬略,却是个不懂规矩的莽夫?这怎么可能,定是你与他暗地里互相勾结,有所企图。”
殷通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直呼“冤枉”,然后道:“那人的确是个莽汉,但不是传授犬子的师傅,是师傅的侄子,尽得师傅的真传,方才他与下官商议,说纸上谈兵没有裨益,不如各指挥些百姓,在县城扬谷场一较高下。”
王离喜道:“好,自从随我父灭掉楚国至今,二十年都未曾指挥士卒攻城略地,今日权且过过手瘾,与这莽汉较量一番。”
项梁与范增在茅屋密谈了半天,项梁不见项籍返回,心下又是一阵不安。对范增言道:“老哥哥,这傻小子去了半天,以他的腿脚功夫够的上三四个来回了。莫非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难道是秦人的刺客已经下手?”
范增低头沉吟了片刻,道:“不如我且去寻找寻找,你安心在此等候。”
项梁默然。
范增一路小跑去了项梁家里,却见家门紧闭,叫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环视周围,也无邻居。范增无奈,只得返回翠竹邬去。
走在半道上,却见许多百姓跟随差役往县衙方向奔跑去。范增立即感觉事有蹊跷,拦住一人,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般赶往县衙,难道是县衙又在征收劳役?”
那人摇摇头道:“不是。听说是项小英雄要和大将军王离比试兵法,请我们这些百姓去充当士卒,两人对战。”
说完,那人兴冲冲的跑去跟随前面的一丛人等。
范增一想,觉得大事不妙,赶忙跑回翠竹邬将此消息告知项梁。
项梁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对项籍又是一阵破口大骂,虽然项籍此刻并不在身旁,这样骂骂也能稍微的解一解心中愤怒。
骂完后,项梁稍稍冷静了下来,自己也无十分的主张,向范增问道:“老哥,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范增初听项籍与王离比试时也是惊恐无比,待项梁骂完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有了自己的主张:“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你也稍安勿躁,等到他们闹结束了再看形势做决定。”
项梁急道:“等他们比试结束,一切不都晚了?”
范增回道:“不等结束,你又有何办法?”
顿时,项梁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只有急的在屋子里乱转,不停的向屋子外张望,不时的摇摇头,叹叹气,嘴里还不停的骂着项籍。
扬谷场,人头攒动,人声震天。
扬谷场正北方,一列皂衣衙役手持杀威棒整齐肃立。差役前方,整齐的排着一列长凳,做着衣着华丽的吴中望族和殷通。
扬谷场北方东西两侧各搭建了一个九尺高的台子,上面分别站立着一身金甲,头戴金盔,手持长剑的王离大将军,和身高体壮,不怒自威的项籍。
吴中主吏手持竹简,大声的逐字念道:“赳赳老秦,历尽苦难,武力称雄。天下已俱,不忘先德,续武长存。将军王离,北踞要塞,上沐天恩。庶民项籍,少怀壮志,报国无门。天恩浩荡,追思先贤,以民代卒,扬谷扬名。两场比试,王离先攻,而后再守,阵脚乱者,当局当输。”
主吏刚一念完,王离左手令旗一挥,百姓即刻向项籍所在的西边冲了过去。项籍在台上见东边王离的人马毫无章法的向这边冲了过来,一时竟然不知如何防范,在大脑里搜寻了许久的兵书阵法,也不见这般攻势的应对之法,急的忙挥动左手令旗,跟随项籍的百姓也都向西边退去。王离更是诧异: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我只是想用这杂乱无章的冲击将其阵脚稍稍冲乱,而后恢复我父王翦大人的九九归一大阵。不知是这小子胡乱指挥,压根不识兵法,不过是逞匹夫之勇,还是这小子深谙兵法,并对我父这套阵法依然了如指掌,想出这个避其锋芒,攻其后手的办法。如若真被这小子看透,使用避其锋芒的策略,那我的这个阵法就被打的落花流水了。王离思忖了片刻,向来在战场上磨练的王离,果断的收回了左旗,停止了这波进攻。接着挥动右旗,将右旗与左旗交叉。下面的百姓立刻后排做前排,中间一队分两队,向四面阔张开来。王离双手持旗在空中画了个十字,下面的数百百姓立刻右后排右一的人带头,向项籍的队里冲了过去。项籍见王离那边单人带头冲了过来,知道这是虚招,立刻指挥百姓让出路来,任由前方势弱的先锋冲了进去。果然,接着过来的横列,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王离心里揣摩道:“这小子定是死读兵书,又一个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临场运用时显得迂腐顽固不堪。如果我再使用成名大将所留下的阵法,或许难以在他面前讨得便宜,弄不好还正中他下怀。我父一声戎马,最后一战,便是在楚国都城郢前,力剿项燕时用了他生平创立的最后一个阵法:屠虎阵。这个阵型世间除了项燕无人识得,而且指挥简单,易于操作,更是穷追猛打之作,天下至强的攻击大阵。现在这小子又要用当年项燕之计,岂不是又要蹈项燕之覆辙吗?王离嘴角微微翘起。
令王离始料未及的是,项籍本就是项燕之后,且当年项梁便是守卫楚国的一员。项梁至死也不能忘记年轻时经历的那样的一场惨烈的战争,秦人就像是六月的暴雨一般,铺天盖地。项燕指挥士卒反击时,却总也找不到突破的方位,始终陷入秦人的围剿之中。项梁眼睁睁的看着生死关头怒发冲冠的父亲手提长矛亲自杀入敌阵,被滚滚人流卷入其中,乱剑穿心。为了此战,项梁日夜在脑子里思索回忆,想方设法去破解此阵,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项梁琢磨到了此阵的破解之法。王翦这套阵法主要倚仗秦人的虎狼之师,嗜血本性,为先锋者均不惜身,如野牛般往对方阵营里冲击,当对方士气被打压时,后面的接应阵营再以三排冲击。项梁便想到是否能先避开先锋阵营的搏命冲击,令其一鼓之气消失殆尽,待后面的三排阵营冲来时,再避开第一排的冲击,从第二排开始攻击,使得一套完整阵型支离破碎。但如此破解风险亦极大。如果敌众我寡,难免不会被陷入死地,受到对方前后左右的四面夹击。对付秦人的这种你死我活的作战信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后来项梁时常对项籍讲述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每次项籍都听的目呲嘴裂,项梁又将自己所琢磨的应对之法告知了项籍,不过是了却自己复国兴族的妄想罢了。谁曾想山不转水转,今日项籍真的就碰到了王翦的传人,将项梁苦心造诣的破解之法找到了应用之处。
项籍初见这阵势一时脑海里空白,想遍脑海里所记阵法并无印象,顿生绝望之感。不料越看越是熟悉,不知不觉便将项梁所传授的破解之法施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