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都是从死神手里挣脱逃生出来的人,心身承受过巨大的刺激。所以,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能安定的夜晚。
林安妮一进入梦境,就狂奔在迷宫似的山路间,被洪水猛兽般的流石流追逐着。没有越野性能超强的乌尼莫克U5000,没有化险为夷的超人凌云龙。只有,永无尽头的山路,永远追赶不息的泥石流,永远的奔跑。她是在无法负累的奔跑中,绝望地呐喊着停止了奔跑的脚步,等待着泥石流的吞没。
在死神来临前的寂静中,林安妮听到了哭泣声。她以为,这是死神为她奏响的哀乐。可那哀绝的哭泣声,由远而近,不象梦境中那样飘忽不定,而是真真实实地就在耳边,刺激着耳膜。
原来,是白雨桐在哭泣。
白雨桐在梦里终于见到了‘夜无寐’,那个极象自己的江梦白。她象自己先前预想的那样,一夜坐在风雨中的窗前,身心同感着槐树花在风雨中的摧残。那双被疾病折磨着深陷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痛苦哀绝的光,飘忽摇曳着,忽明忽暗,象两盏油干芯尽的油灯,努力地挣扎一翻后,熄灭了。陪坐在江梦白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惨白如纸的、已安然瞌上双眼的王妈。
“雨桐,雨桐--------”林安妮喘着粗气坐起来,摇晃着身边的白雨桐,轻喊着,顺手按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日炽灯发出的亮光,迅速地充盈着客房,氤氲着一种温暖、安全的气氛。
“她们都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白雨桐被林安妮摇醒后,怔怔地看着的天花板,嘴里喃喃叨念着。
“什么你们、我们、他们的?都是昨晚吓的。”林安妮一边用手抚着自己丰腴性感的胸,安抚着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一边拿她那双顾盼留情的凤眼,斜视着白雨桐,说:“小样,没想到你这又臭又硬件的躯壳下面,掩藏着一颗善良脆弱的灵魂。还好,我跟凌总都死里逃生出来了。否则,只怕你会内疚自责一辈子。如果说凌总伤残了,到时,他开口要你嫁了他,你可能也会从的。”
“从,从,当然从了。”已完全清醒过来的白雨桐,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林安妮说:“不过,我还谨记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几句话:‘君子不夺人之美’;‘君子应成人之美’。还有另一说:‘声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就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让我很难从他。我不想抢夺你的爱,也不想为他毁了自己的名声。”
“刚才在梦里还担心着呢,这会儿嘴巴又硬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林安妮说着,顺手按了床头的开关,躺了下去。
房子里登时又恢复了夜的黑,谁也看不清谁,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表情。
“以为都象你似的。对他这种人,我宁可以死填补对他的愧疚。”白雨桐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声来,摸着黑,溜下了床。
“你这是要去哪里?”林安妮在黑暗问道。
“去隔壁,去他哪里。如果我是你的话,今夜倒是一个好时机。”白雨桐摸索到了窗前,推开窗户。雨停了,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着淡淡的槐树花的清香。
“我倒是想,可也要人家愿意。”林安妮正正经经地回了白雨桐一句,翻了个身,睡她的觉去了。
“这雨总算是停了,她应该能安下心来睡个好觉吧?”想到那个压抑着人心,悲伤着人心的梦、梦里的情景,白雨桐轻舒了一口气。
“白雨桐,白大小姐,半夜三更不上床睡觉,一个人在那里神经叨叨的,你是不是在梦游啊,怪怕人的”林安妮压低声音叫唤着,象是怕惊醒梦游人。
“你才梦游呢?”白雨桐站在窗前,低声回了林安妮一句。
夹杂着槐树花清香的清新空气,在白雨桐和林安妮你言来我语去的当儿,弥漫进客房。
“哪里飘散来的清香?好好闻。”林安妮这次没有开灯,直接下了床,走到窗前白雨桐的身边,问:“是它引诱你来的?”
“也算是。”
白雨桐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天光的那点微明,让一切实物都融合于它的颜色里,没有分辨力。窗外似乎只有一种颜色,一个世界。唯有那小河水流的欢畅声,是浮动在这种灰蒙的世界之外的。
“虽然穷山僻壤的,倒是个天然的氧吧。”
林安妮把头伸出窗外还嫌不够,把半个身子倾在窗外,深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也趁机溜了一眼隔壁客房的窗户:漆黑的,没有亮光,也没有任何的动响。心里不免有点失望。就感叹道:
“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就是:男人心宽,装得住事,也耐得住事。”
“在你心中,他横竖都是好的。如果他是个落魄的穷光蛋,你看他还会象现在这样顺眉顺眼?”白雨桐又是一声冷笑。
“当然是不屑一顾。”林安妮赤裸着她的思想。在白雨桐,她向来是不为自己做任何掩饰的。
“倒也直白,说了句真心话。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真倒了你想告诉他这个的时候,倒也无防了。”
“这话怎么理解?怪高深的。”
“女才人会理解不了这句话?看来,平常都是我高估了你了。”林安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困死了,再回床上睡会儿吧?”就缩回了伸出窗外的半个身子,正欲转身,只听见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当第二阵轻轻的叩门响过之后,隔壁客房的灯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