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妮没有去白雨桐为她新开的客房,而是跟白雨桐同住一室。两个人挤在一张不太宽敞的单人床上,背贴着背,静身侧卧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河水的流动声。厮混多年,她们偶尔也会同住一室。但她们还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地贴近过,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地感受过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体温。
大概是因为今天都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都是从生死边缘线上走回来的人,精神上受到过巨大的惊吓和挫伤。所以,格外地珍惜由生命散发出来那份温暖,格外地想用这种温暖来证明生命的存在。她们就象寒冬雪夜里留宿在荒郊野外里的两个人,彼此默契地紧紧地贴靠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安抚着对方的身心;也从对方那里汲取体温,来安定着自己的身心。
“睡了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是林安妮的话多。但是今天,林安妮却显得格外地安静。白雨桐有些不习惯。
“嗯,眼皮沉重得很。”林安妮呢喃着回声。
“王妈病情得出结果来了没有?”
“今天做的检查都没有问题。医生说,象王妈这种年岁的人,不明原因的高烧,更应该小心,为了确诊病情,后续还有进一步的检查。”
“现在谁在照顾她?我妈?”
“你妈把王妈送到医院,就赶到公司去了。从来没有见过她那种焦急的神情,看样子,你们家公司出事了。王妈那里,凌总替她请了个高级护工。”
“他对我的评判,也不完全是错的。”黑暗中,白雨桐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气里带着沉重的负荷,让这句话听起来,象是经过千锤百炼后才精炼而成的。
“什么意思?”林安妮的身子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不再那么贴切着白雨桐,声音却明显地清醒了很多。
“这次,因为我,你们俩差点丧命了。他的暴怒,其实是可以理解,也是可以原谅的。”
“嗨,说什么呢?从来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姨了?凌总刚才的情绪失控,完全是因为他在乎你紧张你呀。”林安妮说这翻话的时候,身子很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
“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白雨桐冷声道。
“其实,凌总不是那么阴暗的人。”
“是吗?别忘了最初是谁提醒我,让我防范着他一点?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白雨桐冷笑道。
“那是因为不了解,才有了那些无端的猜测。”
“看来现在是了解了!有多深?”
林安妮被白雨桐问住了,沉吟了很久,才说:“其实,也谈不上了解了吧。就是通过跟他的几次谈话接触,还有这次一起历险的经历,还有刚才他在你面前真性情的表露,觉得他这个人的确不错。”
“那是站在你的角度去看他,代表着你个人的观点。”
“准确地说,是站在你的角度。一听说我要来接你,他二话没说,一分钟也没有耽误地开着车,带着我往你这里赶。为王妈,他也是忙前忙后的,亲历亲为的,完全没有一点居高的架子。总之,他让我体会到了一种真正的男人味。”林安妮的语气有了几份激动。白雨桐早已明了她的那几份心思,她轻哼一声嗤笑道:
“真正的男人味是什么味?是BURBERRY英伦迷情男香?还是DIESEL燃动男香?”
“没个正经。算了,不说了,睡觉。”林安妮扭动了一下身子,安静了下来。
“别,说完再睡吧。求你了。”白雨桐用胳膊肘儿碰了碰林安妮。
“有兴趣了?”林安妮似乎是余兴未艾。
“我才没有那兴趣呢。我是怕你那有点心事不能装着过夜的脾气。趁我现在还没有睡着,赶紧的,把想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不笑话你。只求你一点:别遗漏了什么。要不然,等会儿我睡着了,你又把我弄醒,跟我说你忘了跟我说什么什么了。”白雨桐的语气正儿八经的,不象是在开玩笑。林安妮这回却没有上她的套,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反正不是四肢发达的那种。说出来伤我的心,我是从他对你的好中体会到的。”
林安妮的这一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倒让白雨桐一时无以言答。半天,才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冷笑来:
“只怕他是想打动我,默认他和赵琳的关系。也真够厚颜无耻的!”
一想到凌云龙跟她妈之间的那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白雨桐的心里又象是有千万条虫子在爬行,难受得不得了。
“雨桐,你对他误会太深了。凌总跟我也提到过他跟你妈的事情。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安妮,我困了。”林安妮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白雨桐打断了。
“雨桐,”林安妮翻了个身,面朝着白雨桐,想要再续话题。
“安妮,睡吧,我真的困了。”白雨桐的语气明显地冷淡了下来,她用这种方式来拒绝着林安妮。
“祖宗,真的,有时,你真的很任性很固执!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留机会给别人。”林安妮很是无奈。
“你跟他是一伙的,你已经被他收买了。”白雨桐回手拍了拍林安妮,说:“你觉得他好,你不介意他的过去,你就好好地把握住他。我虽然对他没有好感,准确地说,还有些厌恶。但这不影响你我的感情。”
“我倒是想,可人家的心不在我这里。”林安妮在黑暗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争啦!你,一位自称为美丽风情的都市丽人,还怕争不过我妈那种黄花菜?别让我鄙视你!”
白雨桐后面的一句话,象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林安妮以为白雨桐睡着了,就自语道:“如果对手是你妈,那倒好办了。”
“那——又——是——谁?”白雨桐梦呢般地拖着长音问过后,就发出均匀的鼻鼾声,间或夹杂着几声重重的叹息音。
“这点观察力和判断力都没有,还是舞文弄墨的?真怀疑你弄出来的那些文字都是抄袭来的。”林安妮合上眼睛,嘟哝着。疲累至极的她,尽管眼皮象被涂过粘胶一样紧紧地粘合在一起,但雨声和河水的流动声却一直搅和着她的睡意。在辗转反侧几翻后,才渐渐地有了些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