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婚约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走到了一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着同一锅饭,睡着同一张床;一张离婚协议让原本睡着同一张床、吃着同一锅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隔离开来,变成了陌生人。
人生就如演戏,执导的却总不是自己,什么时候登场,什么时候退场,什么时候出演什么样的角色,都由不得自己。陈红曾经在沈冬主场的这个舞台上,担任过主角,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是现在,这个舞台要换上新的主角了。她只有黯然退场。在她抱着女儿思思退出‘一品鲜’三楼一号包房的房门时,她回望了一下屋里留下来的所有人。最后,她把目光落在沈冬的身上。这个面孔不英俊,身材也不魁梧高大的男人,曾经与她亲近得要把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合二为一。现在,他却毅然决然地把自己从她的生命中抽走了。就象他当初闯进自己的生命中一样,来得突兀,去得决断。鲁莽而又无情。陈红的心里千头万绪,陈红的眼里有千万句言语也表达不出来的感受,最后汇集在一起是哀怨,是凄凉。
陈红的眼神触动着包房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钟子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境遇,让他比其他的人更多了一些伤感。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大太快,有点让我们跟不上节拍;繁华似锦的背后,处处暗藏着冷漠和危机;想留住从前的单纯,想留住从前的温情,想留住从前那简简单单的爱,它们却在我们不经意间溜走丢失。人生中的变故,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没有不可能发生的。就象那些作家、编剧们编著出来的故事,总有你意想不到的跌宕起伏和风云突变。就象他和杜秀,知情的人,谁会相信他跟杜秀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钟子良的眼睛里有了泪光,把头调过去看窗外。
陈松明能感知钟子良的感受,他把手搭在钟子良的肩膀上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心里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自已有点愧对陈红,至少在他借房子给沈冬和杨子的这件事情上,他做得有点对不住陈红。陈红心里记恨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向晴和白菊,因为都是女人,更有一种与陈红感同身受的感觉。她们望着陈红,望着陈红怀里抱着的女儿,心里一阵痉挛一阵痛,眼泪也上来了。
“爸爸!”
从进门到出门,女儿思思一直在用一双怯生生地、好奇的眼神轮流地打量着包房里的每一个人,她一下保持着安静和沉默,好象知道这是一场严肃的、有关自己未来的谈判。沈冬听到女儿这么怯生生地、轻声地叫了他一声,起身要走过去。他想去抱抱女儿,想在她那漂亮的小脸蛋上亲几口,想对女儿说声‘对不起’,说声‘其实爸爸一直很爱你’,说声‘女儿,别怕,爸爸不会不管你’。女儿,是沈冬心中的疼,是沈冬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是他一生的牵挂和责任。沈冬朝陈红和女儿走过去,陈红突然给了他一个凄然的冷笑,调过头去,走了。沈冬没有跟过去,他站在原地,聆听着陈红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象是敲打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样,有点慌,有点痛。
陈红的脚步声由近而远,最后完全消失在楼层里。沈冬回过头来说:
“有饭吃,不吃,他们也是太不识抬举。他们不吃,我们吃。你们随便地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算是我对你们的答谢!非常谢谢你们来为我撑了一把!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我一个人还真不敢面对他们这么多人。现在,这事就差一手续了,总算告了一段落了。对杨子,我总算有了一个交代。我自己,也终于能摆脱了被陈红纠缠的困境,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你倒是能给杨子一个交代,让自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陈红呢?谁能给她一个交代?谁能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有心思吃饭?是吃你跟陈红的‘散火饭’?还是吃你的‘庆功宴’?”钟子良站起身来,质问着沈冬。
“钟子良,你这胳膊肘儿往哪边拐啊?你今天来,不是来为我撑腰助阵的?是来看戏的?看我沈冬这婚是不是离得了?让你失望了吧?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啊?自己要死,别拉个垫背的!”沈冬的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见钟子良当着众人的面拆自己的台,就口不择言了。
“沈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子良心中那道未愈的、不敢碰触的伤口被沈冬无情地撕裂开来,痛得厉害。他怒目圆睁地盯着沈冬问。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你是不是非要让我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说得再清楚明白一些?”沈冬完全体会不到钟子良心中的痛,不甘示弱地反问着钟子良。
“沈冬,你过分了!钟子良他这也是一片好心,你别误解了他的好意。”陈松明制止着沈冬。
“只怕他是猫哭耗子,没安好心!”沈冬横了一眼钟子良。
“沈冬,你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不是因为陈松明一直在中间搓和,你我可能早就变成陌路人了。陈松明他一向宽容大度,能包容你做的那些缺德事。可是我不能。今天,我只说了我心里想说的话,为一个弱者。没想到过要‘没安好心’。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既然是话不投机,我们俩也不要再强求自己,我们的关系,今天在这里就断了,从此形同路人。”钟子良说完,对陈松明说:“哥,对不起了,我先走一步了。”
陈松明一把拉住钟子良,说:“子良,别冲动好不好?这兄弟之情不是一年两年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哥,你就别拦着了,我跟他,断绝关系是迟早的事,我早就看不惯他那种德行。”
“还不知道谁看不惯谁呢?你德行好?德行那么好,怎么就被人甩了呢?”沈冬冷笑着说。
“沈冬。”陈松明低吼一声制止着。
“有种,你再说一句!”钟子良的心中怒火中烧,不顾陈松明的拉扯,向沈冬逼过去。
“怕你?”
“有种你再说一句!”人的爆发力有时真的是无法估量的,钟子良那么瘦瘦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一下子挣脱了陈松明的控制,冲到沈冬的面前,照着沈冬的脸,重重地给了一拳,打得沈冬一个趔趄,差点来了一个狗爬屎。
沈冬向来不是一个受辱的人,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他不能跌了分,丢了他雄性的一面。等站稳了身子,抹了嘴角边流出来的血,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毫不留情地一拳向钟子良挥去。眼看着他这一拳就要落在钟子良的身上了,陈松明叫了一声,迎了上去。沈冬的这一拳打在陈松明的胸上,差点把他打过了气。
“哥”
“松明”
钟子良和沈冬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