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的骤然变化,让冷清了一阵的青月街门诊又热闹了起来。一个上午,冷月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忙着。看病、拿药、打针。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一边配药,一边询问着病人的病情,病情不严重的,就口头授方,让病人自己到药柜里拿药。胖妇人的丈夫青霉素过敏的事依然影响着冷月,象一个不怀好意的魔鬼如影随形地缠着她,束缚着她,让她不能象从前那样进入一种得心应手的工作状态。她觉得自己时时处于一种如履薄冰的紧张状态,屋子里发出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触动她那根紧张的神经,让她的心跟着‘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冷月希望有个人在这个时候来帮帮她,帮着她看着点,为她壮个胆也行。这种希望的空落让她的心里突然一阵悲凉,感觉自己好象是独自行走在荒漠中的苦旅者,注定要承受荒漠旅行带来的严峻考验、孤独寂寞和无助。陈松明现在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救助于她于尴尬、无助中的男人,他把上班以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周旋朋友是非之事上,无暇顾及她,也无暇顾及儿子。婚姻是感情的坟墓,冷月一直抵制着这种说法,不让自己接受。她一直在说服自己,爱情可以是天长地久的,她跟陈松明一定是婚姻中的一个特例。因为,他们有着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开始。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接受,却也已经在承受着那样的结局。结婚前那些浪漫的爱被结婚后的现实生活中的琐碎所取代,剩下来维系两个人的,似乎只有孩子和床上的那点事。
人真是一种可笑的动物,没有尝试过的,想尽千方百计要去尝试一下;尝试过后,又觉得是那样的百般无味和不过如此。但婚姻不是儿戏,它不是旅游,它不是买东西,它也不是吃东西。旅游带给人困倦和疲惫后,可以放弃旅游回家休息;东西买得不如意,扔了丢了不过是损失一点钱财而已;东西不好吃,我们就吃这一次。婚姻却不同,两个人走到一起了,再想分开和放弃,却不是一种容易的事。婚姻所牵涉的东西,不再象结婚前那样地单纯得只有爱,爱没了,就分手。婚姻象一张铺开的蜘蛛网,动一丝而牵动全身。象杜秀和钟子良,象沈冬和陈红,他们这婚还没有离呢,就已经是搞得惊天动地的。
“妈妈,我饿!我饿!”陈雨从楼上跑下来,直径跑到冷月的身后,牵扯着冷月的白大褂叫着。
儿子陈雨的叫唤,让冷月从漫游的思绪中回到现实。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走神?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冷月惊得自己全身的毛孔一缩一张的,心也跟着‘突突突’地跳起来。还好,有儿子!冷月看了一眼手里的注射器,又看了看桌上配好的两瓶液体,一并把它们丢到垃圾桶里。赊财免灾,她不能让胖妇人丈夫的事再次发生。她在儿子胖乎乎的脸蛋上亲了几个响,从口袋里拿出五元钱,笑着对儿子说:“陈雨乖,拿这钱到隔壁奶奶家买点零食吃,等妈妈忙完了,再给陈雨做好吃的。”
门诊里的事基本忙完了,只剩下两个打吊针,他们的第二瓶液体,是冷月在清醒的状态时给他们配的。看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冷月就去厨房准备饭菜。
女人,就是这样,心里集结的事多了,也就爱胡思乱想了。冷月感觉这段时间似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但是在心里细想、盘算一翻,也没有几件是拎得出来、说得清的。生活就是这样,盘根错节地相互牵扯着,一点小事,一点情绪,一点联想串连在一起,进了脑,扎根于心中,就形成了一种思想,影响着自己。冷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起了自己跟陈松明之间的感情,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开始怀疑陈松明对她的爱来。她感觉自己心不再象从前那样热乎了,也感觉自己与陈松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男人在结过婚之后,女人在他们的生活中就退居到二线了。不管是有事业心的,还是没有事业心的,女人,一律如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任何一件附属品一样,存在着,但是不可能被他们提到一个重要的位置。除非是,他们有赖于这个女人才能生存下去。不过,那也是一些表面的现象。在他们的心里,女人依然不重要。
冷月做好饭,到隔壁的杂货店里去叫儿子。儿子已经在那里吃上了。
“快忙你的去吧,一个人,门诊里的事都忙不完,还要带孩子,可真够不容易的。今天不是星期六吗?陈松明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在家里忙你一下,帮你弄个饭也是好的。”
杂货店老奶奶的话,说得冷月心里一阵难受,眼泪也快流出来了。她突然很想很想她爸她妈,就掏出手机来,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爸,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月,开门诊一定很累吧?”
“还好。”冷月只想听听她爸妈的声音,温暖一下自己的心。她不想让她爸妈为她担心。
“又在跟爸打马虎眼不是?你以为你不说,爸妈就不知道啊?我家对街开的那家门诊,我跟你妈有点小病就去他那里。他常常跟我们唠叨,说开门诊赚点钱不容易啊,没日没夜的,还要担风险。前几天,他那里出事了,是找错了针,还是怎么的?说是人送到医院后没有抢救过来。这几天,他那里的门就没有开了。
“月,自从对街的出了事后,我跟你妈现在天天为你提着心呢。这人生一世几十年,富是一生,穷是一生,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是最实惠的。眼睛不要只往上看,要时常往下看看,比你不如的人多的是。你就是心气太高,总想把生活搞好一点。这好一点,好一点的,都是要付出才能换来的。爸妈不希望你把自己弄得太辛苦。如果能回到医院继续上班,还是回医院去吧。钱是少赚点,落个安心。”
“爸,您的话我会考虑的。您跟我妈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您女儿我,不断医术好,心也细着呢,出不了那样的事。”冷月在电话里笑着对她爸说,眼泪却流了下来。她真的感觉到有点累了,身心都很累。
“冷医生,冷医生,针吊完了,快点来抽一下,等下这血该回流到管子里去了。”屋里的病人惊慌地冲着门外大声地叫喊着。
“来了,来了------”冷月一阵小跑。
“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正从外面赶回来的陈松明,见冷月慌里慌张地往屋里跑,一下子慌了神,跟跑在后面,喊着。他是被胖妇人丈夫过敏的事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