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金花是个及富传奇色彩的女人,她一生三次嫁夫从良,又三次堕入风尘,她曾以侍妾的身份伴随状元洪钧,出使欧洲各国,又在庚子之乱的八国联军的抢杀中,通过她和联军总司令瓦德西的交情,挽救了诸多商贾和人民的性命和财产,并因此在民间获得了“护国娘娘”的尊称。凡此种种,使这位本来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更蒙上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可悲的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历史上大多名妓的命运——风光一时,悲惨一世。男人迷恋的是她们貌美如花,可惜红颜易老,任谁也逃不过人老珠黄,而这时的她们,又得如何生活下去呢。
赛金花晚年居住在天桥永安路北边居仁里胡同16号,玉芬报社某位独具慧眼的同事要以写她的故事蓝本,便向他们主笔提议,主笔一闻大喜并秉承了“女人写女人才能写得生动”的主观意志,生生的把这份让很多男同事向往不已的“美差”派予了她。让黄花大姑娘去寻访一个妓女,玉芬愤愤的问候着主笔的祖宗十八代,来到了天桥。由于心中的芥蒂,玉芬来赛金花那总会穿件宽大的男士西服,带男士的礼帽,她身材高挑,五官开阔,这样捯饬起来让人看着十分像个男人。但这障眼法怎能瞒得过赛金花这样身经百战的女人?不过她也没有刻意的拆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姑娘自便。”
赛金花此时已看破红尘,信奉佛教,生活清苦,深居简出,她家中三间北房的中屋也设了一个佛堂,供上释迦牟尼、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三圣,侧面还有观音菩萨,每日打坐朝拜。她把头发挽成了个高高的髻,插着一根普通的铜簪子,很像个带发修行的女道士,如果不是那在破旧家具中赫赫生辉的露西亚送的八音盒、瓦帅送的首饰匣、洪钧和她在一起的画像作证,任谁也不会把眼前这位老妇和照片中珠光宝气风华绝代的赛金花联系在一起。玉芬定了定神,摘下礼帽,端坐在了赛金花对坐的太师椅上,恭敬的说:
“魏太太(赛金花最后一个夫家姓魏)你好,我是《朝华日报》的记者,马玉芬。您的大名我们早有耳闻,而您曾拯救京城百姓于列强铁蹄的事迹更令我们心生敬意,我们想将您的故事连载于报上,顾来采访太太,不知您是否愿意?”赛金花先是一怔,沉吟片刻,说:“承蒙厚爱。不过,眼下冬天要来了,我正为家中的生计琐事发愁呢,哪里还有闲心谈那过去的事。过去再轰轰烈烈,如今还不是过眼烟云、春梦一场。”
听她此言,玉芬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周遭,不由感叹,真是家徒四壁,寒酸的很,于是便道:
“您生活上遇到了难处了吗?”赛金花有些难以启齿,道是站在一旁老佣人插了嘴:“是啊,房租交不起,那三间南房没住人,也要交煤球每斤涨了一毛,200斤就是20块。还有大白菜总要买一二百斤吧?”
“顾妈!”赛金花打断了她,“说这些做什么。人家是报社的,又不是巡官署长。”
“哈哈”,玉芬笑着摇了摇头,顺手从掏出了两块大洋放在了桌上。
“哎呀!这怎么使得啊!”赛金花见此赶紧站了起来要把钱给她塞回去,玉芬则握住了她的手,情真意切的说:“大妈,没关系的,钱乃身外之物,我久仰您的作为,觉得您是真正既然这钱能解您一时之燃眉,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赛金花看她如此诚恳,一时说不出话来。而玉芬则暗喜于她的初步成功。玉芬家也是由苦日子过过来的,深知钱的用处,而且从她所见所闻和职业敏感中,她已敏感的窥视到了赛金花现在的已经坐吃山空,典当度日生活状况。而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会拒绝钱呢?即使出于陌生一时不肯接纳,只要态度恳切,再给她带个高帽,自然还是会收的,而作为迎来送往一辈子的场面人,“收了钱就得办事”的规矩,她不会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