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恨他,应该恨不得闷死他。可,为什么看着他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整个心却是空空的。初见他时,他的冷,如同那枪口,没有任何温度。再见他,温润如玉的眼神,似乎只是惊鸿一现,那柔柔地一托,她落入他的怀中。他举枪击毙她面前的敌人,急切地奔过来的时候,曾担忧地扫了她一眼。医院里的他,像一匹受伤的狼,眼中是痛和孤绝。他把她摔出去的时候,她确定,他恨她。他的双手,掐在她脖子的时候,那是他的暴虐。他垂枪远去的时候,那是他的心善。他是一个十足的魔头,可她却不愿见他停止呼吸。文歆的灵位,黑白双色的灵堂,漂浮在她的眼前,她想用自己的胸怀去给这个孤独的人一丝温暖,哪怕他根本不屑。她只是想,留住他的生命,想看着他活着。
她在他的床头呆坐了一整天。光线变换了角度,可屋子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一动,仿佛只是雕塑一般。
夜风撩起窗帘,清幽的月光洒在床前。
徐伯不知道进进出出换了多少次饭,每次,都是什么样子进来,什么样子拿出去。他默默地,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一般。整个宅子,静的没有一点生气。
宁静的林子里,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顾涵羽缓缓转头,看向窗外。车子的前照灯,打着光束扫过窗口。“有人来了。”她喃喃说道,好像是在告诉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脚步声,尖尖的。那高跟鞋锐利地敲打在地面,急促而刺耳。跟随其后的是乒乒乓乓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很多人。”
楼上走道的灯被打开。那当头的高跟鞋越来越近。叮叮叮地,转眼就至。
“大嫂,你真该早点回来的。”
“大嫂,你再不会来,阮家就是群龙无首了。”
“大嫂,你不要冷着脸呀。”
“大嫂,不,司徒,我知道你担心三少,可再怎么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
房间的灯被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打开。
顾涵羽微微闭眼,缓缓睁开,看向门口。女人身旁是白天的八爷,身后是一群保镖,不过似乎不是平素在阮文舒身边的那帮人。
女人用那双看不到底的眼眸将顾涵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司徒,你不要多想,只是三少的一个小朋友而已。”八爷笑道。
女人回眼瞥了八爷一眼,径直走到阮文舒身前。“张仁柏怎么说?”
“那小子没把我气死,他妈的,居然把老子赶出去了。奶奶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他仗着平时三少器重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哼,他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司徒,回头好好收拾了他!”八爷一直讲过没停。
“你!”女人对顾涵羽冷冷喝道,“医生怎么说!”
顾涵羽将视线从阮文舒脸上移到女人的脸上,良久,似乎忘记了怎么说话。
“妈的!他妈的哑子吗!给我拖出去!碍眼!”八爷挥手,一群保镖立即拥上来,架起顾涵羽便往外走。
“等等!”女人突然直起身来,踱步走到顾涵羽面前,捏住她的下颚,左右转了转。冷冷地哼了一声,瞟一眼躺在床上的阮文舒:“找个房间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见!”
“司徒铮纬,哈哈哈,这才像你嘛!”在八爷的猖狂笑声中,顾涵羽像小鸡一样被拎着丢进了杂货间。
顾涵羽的手肘撞在了柜子上,钻心的疼痛告诉她,她还活着。她有些茫然,为什么自己不逃走,如果逃走了,就不会遇到这个女人,也不用被关在这个黑屋子里。那女人的脸上不仅有戾气,还有妒忌,女人对女人的妒忌。可,那似乎并不是对她顾涵羽。又是那画里的人吗?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门被打开。顾涵羽从两膝间抬起头来。
韦汉快步进来,扶起顾涵羽,帮她整理好衣服,关切地问道:“韶婷,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茫然地看着他。
“八爷,韶婷我就先带回去了。多谢八爷了。”韦汉边扶着顾涵羽往外走,边跟站在门外的八爷点头哈腰地致谢。
“**早说!这个丫头长得忒像一个人了,再迟一步,你小子可就见不到她了。哈哈哈,不过,你小子艳福不浅,哈哈,下次有好货色,给八爷我留着。”八爷毫不忌讳地拍拍韦汉的肩,就差没有伸手去捏一把她的臀了。
“一定一定,还不是八爷一句话。”韦汉笑着应付,“那八爷,人我就先带走了。”
“去吧,去吧,再迟恐怕就走不了了。”八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颇有些不甘。
八爷果真没有说错。在半路,他们与司徒铮纬的车擦肩而过。韦汉把挡挂上,压根没有给司徒铮纬看清车上人的机会。
顾涵羽和商韶婷的公寓。
“小羽,小羽,你怎么样?”韦汉关切地摇摇一直幽魂一样的她。
她依旧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韦汉,然后,推开他,一个人关在浴室,把水开到了最大。
韦汉气恼地以手抚额,使命地踹出两脚,无奈地,无措地跟自己生气,拳头狠狠地打在墙壁上。
最后,是韦汉冲进去把她拉了出来。用浴巾层层叠叠地把她裹在中心。像木乃伊一般。“小羽,小羽,是我不好,当初如果立即让你回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小羽。”
“回家。。。”她的脸如幼稚园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我想回家。”她不顾韦汉,傻傻地向门走去。
“小羽,”他拦下她,轻轻摇头,“小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顾涵羽像固执的孩子,泪蒙着双眼,委屈地念叨着。
“小羽,你不能回去,你回去只会连累你的家人。你知不知道?”韦汉摇摇她的肩,希望能唤起她的哪怕是一丝的理智。
“不,我要回家,我要见妈妈,见爸爸,还有我哥哥。”她倔强地不肯听,“我要回家!”
“小羽~”韦汉把她紧拥在怀里。“小羽,回不去了。从此以后,你只是商韶婷。和我同是孤儿的商韶婷,没有父母没有哥哥的商韶婷。我们只有彼此,没有其他,小羽,忘记过去吧,重新开始,以商韶婷的身份重新开始。”
“不!我是顾涵羽,不是商韶婷,韶婷她死了。。。呜呜呜。”她痛哭道,“韦汉,韶婷死了,被人杀了。是我的错,本来该死的那个人是我。韦汉,我错了。是我害死了韶婷,是我害死了歆姐。韦汉,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不,小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不是你的错。”韦汉痛苦地捧起她的脸,抹去她挂在腮边的泪痕。
顾涵羽再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一段时间没有上班,办事处的人几乎全是新人,连一个眼熟的都没有,当然,除了韦汉。而她从进门的第一刻起,就意识到韦汉所说的意味着什么。她走过,考勤上显示的名字是商韶婷。她到图书馆借阅,按下指纹,显示的也是商韶婷。那本她曾经看过,登记过的书,查阅记录里居然同样是商韶婷。人事部的劳动合同上居然也赫然写着商韶婷。她不是过来实习的顾涵羽,而是已经在贡井财团工作数年的商韶婷。
创意设计不是她的擅长,可是,他们课长却总是拿她的作品点评,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韦汉每天必定准时报到。部门里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认定他们是同居关系。顾涵羽这才知道,韦汉和商韶婷不仅是同是孤儿,而且,是同时入的贡井财团,真是好巧的机缘。
“韶婷~”九十九朵玫瑰很俗气,却是所有女孩子都不会拒绝的礼物。
“哇~韶婷,你好福气哦~”只要是雌性,都会在此刻露出星星眼。只有顾涵羽例外,虽然她披着商韶婷的外衣,可却清楚地知道,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美男,鲜花,蛋糕,小提琴。
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场景,就在顾涵羽的面前。韦汉的体贴和温柔,足以融化千年寒冰。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空空的。每次午夜梦魇,不是枪声,就是那个人冷冰冰尸体。
“延沣哥哥?~”在她不经意的回眸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开心地喊出来,丢下对面的韦汉,追了出去。
“韶婷?”韦汉立即跟过去。
“延沣哥哥~梦莹~延沣哥哥~”只差一个旋转门,她被韦汉拉住,跟不过去。
“韶婷~”他的声音更像是哀求。
她含泪的眼回头望着他。
门外,施延沣似乎听到了喊声:“梦莹,好像听到小羽的声音。”他左右环顾,希望寻找到她的身影。印梦莹皱眉打量他:“哥,你是不是又想找借口溜走?哪有小羽?在哪?在哪?我可不会再上当了。走,不许再骗我!”印梦莹使劲儿拖走依旧不甘心东张西望的施延沣。
“延沣哥哥。。。梦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