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有些匆忙的脚步忽然顿住,一脸愕然地望着和众人一桌喝酒的乌云,本来不善言辞的他,被这么突然惊吓,变得口吃起来:“这个……公子,屠纣他们,已经,已经来了。他们很快,很快就到这里,他们,竟然是来找金沙堡的人谈事情的。”
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的身上,乌云微微一笑,说:“不错。是我约了屠少门主在这里商量一些事情。”
“我呸!”陈全忠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乌云的鼻子骂道,“什么屠少门主?那个狗娘养的小狼崽子,也配称什么少门主?他之前,不过是在我们公子膝下摇尾乞怜的一只狗罢了。”
杨飞虎也起身,冷冷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阁下与我等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也没有必要一起坐下来喝什么酒了,告辞!”
“回来!”向青峦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过众人,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这么点儿小事,而迁怒于乌云先生。难道所有和如今的荆楚门有关系的人,我们都要杀了不成?”
“是,属下受教了!”杨飞虎和陈全忠同时说道。
乌云笑道:“哈哈,青峦公子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分得清是非敌友,不像某些人,一冲动起来就发狗脾气,其实在私下里,我也看不起屠家父子的为人品性,但是在商言商,有事说事,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不能够把生意利益和个人的喜怒情仇混为一谈,那样还有什么生意好做。我们金沙堡的人干脆也别弄黄金,直接穷死算了。”
孙敖若有若无地一笑,说:“乌云兄如果穷死,那么天底下可再没有富人了。”
“哈哈,岂敢岂敢!孙大哥过奖了,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是买卖经商一道,也是如此,焉知一个街边儿闲逛的老翁,不是富甲天下的巨贾呢?”乌云说着,可是脸上颇有得色,显然他对于自己的钱财,还是很有信心的。
“哼,你知道就好!”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斜刺里传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我听说,天下第一富豪乃是合众门的猗朱公,此人自比陶朱之能,猗顿之富,可以说是经营的天才。虽说此人信仰杨朱之学,吝啬得很,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但就事论事,我想若论财富,除了我家,没有什么人比得过他。”
“猗朱公那个老匹夫,空有万贯家财而不知派上正当的用场,有等于没有一样。”乌云鲜有地动怒了,一片阴霾的暗影笼罩了略显沧桑的脸,目光灼灼地盯住那个说话的人,显然那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再随和冷静,再好说话的人,都有他自己所在乎介怀的底线和别人不可触碰的逆鳞,否则这个人也就不配称之为人了,而金钱财帛的多寡优劣,明显就是以金钱为业的乌云的底线,“再说,你家又是什么东西?”
……
凤儿与龙渊手挽着手徜徉在大梁的大街小巷之中,俨然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恩爱眷恋的夫妻,这次从长安周边前往大梁的一路上,众人都是晓行夜宿,而且为了不暴露行踪,行藏掩饰得及得极其的隐秘,所以并不曾多走大路,多进入大的城市,所以凤儿依旧对于这些市井中的声色犬马十分好奇,不时摇晃着龙渊的手臂指着某些事物问东问西,问出的问题往往无知或者说白痴得可以,令人哭笑不得。可是无论遇到多么笨蛋的问题,龙源都是嘴角噙着一丝出奇温柔的笑意,一一耐心地详加解答,而凤儿则多半皱着可爱的小眉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种有些娇憨的模样,看得龙渊心怀大开,对于这个几乎是莫名其妙捡来的老婆,他龙渊实在是爱恋横溢。
哥舒白等人都分散在人群中,形成一种无形的网,笼罩着各个方向。守护住各个险要的位置,防止有人偷袭,保护着龙渊与凤儿,杜绝一切有可能的伤害。只有一个例外的,远远地缀着二人,并不躲藏,也不掩饰,他就是合众门,也是廷尉府的第一捕头,韩焉。
“夫君,那是什么啊?”
“那是糖葫芦,可以吃,又甜又酸。要不要?”
“好哇好哇!”
“给你。”
“真好吃。”
“夫君,那花花绿绿的,是什么花啊,形状好奇怪?”
“那不是花,那是女人穿的衣裳。”
“给我买一件儿吧?”
“你身上这件儿很好看了,不用换。”
“也是哦,娘亲亲自给我缝制的,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些俗物呢?夫君,我真的很漂亮么?”
“当然,你看这满大街的姑娘,哪有一个姿色及得上你半分?”
“夫君……叫夫君好别扭啊,我可以叫你别的么?”
“随你高兴,叫什么都行。”
“那,你的名字叫龙渊,我以后叫你龙子哥哥好不好?咯咯咯咯——”
“……”
龙渊看着她花朵朝霞一般的笑靥,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充实,被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所填满,甚至感觉自己以前的二十多年,根本就是白活了,但是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念头:“我不是一向立志,发誓要追求那个巅峰的么?我怎么可以如此贪恋于美色,沉溺在温柔乡中?难道我忘记了师傅和父亲的教诲,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啊!我怎么可以抛弃必胜夙愿,做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可是……我又如何能舍弃这个可爱的娇妻,这个第一次令我心动的女人……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哇!子虚赋!这真的是子虚赋!”一个老者激动不已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竟然一下子就压住了街面上其他一切喧嚣,“您……您真的就是大才子,司马相如公子么?”
众人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堆人,不少人正七嘴八舌地恭维着什么人。
一个还算清雅但嚣张不可一世的声音说:“哈哈,众位父老乡亲,既然被各位看出了身份,本人如果再隐瞒的话,那就是对各位乡亲父老的不敬之罪了。不错,鄙人正是司马相如。”
“啊——”不少的妇女,上到半老徐娘,下到黄花闺女,都纷纷花痴一样尖声大叫了起来。
“真的是司马公子,真的是他!”
“有一句话叫做,千金难买相如赋!司马公子随便挥手写成的一篇文章,都是价值千金啊!如果是他的真迹名篇,更是无价之宝!”
“呵呵,我就说司马老弟名声远播,声望远在老朽之上。”一个老者用古朴的声音对年轻公子笑着说。
“哪里哪里,老兄你过奖了,相如愧不敢当。”
众人似乎被那老头吸引了注意力,纷纷问道:“老先生,请问你是谁啊?能和司马相如公子在一起的,一定也是极具名望的一代大儒吧?”
那年轻公子笑着说:“这位老先生姓枚名乘,表字为叔。”
众人惊喜地欢呼道:“原来老先生就是《七发》的作者,我等也是久慕大名了!”
凤儿指着人群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龙渊向人群里望了一眼,皱眉道“好像有些故弄玄虚,走,我们过去看看。”
凤儿跟着龙渊挤到了人群中,静静地观看,听着听着,凤儿摇了摇龙渊的胳膊,指着年轻公子问道:“他叫司马相如吗?他很有名吗?他是谁啊?还有那叫枚乘的老头儿,又是何许人?”
龙渊说:“司马相如和枚乘皆是梁孝王刘武手下的客卿,都是擅长辞赋的文雅风流的名士。尤其是司马相如,凭借着一片子虚赋,可谓是一时间洛阳纸贵。如果真的是他们露面,如此万人空巷的情景也不足为奇,可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皱着眉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年轻公子拍了拍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果然有效果,吵杂的人群立刻寂静无声,只听他说:“承蒙各位乡亲父老如此厚爱,相如感激不尽。今日我就临街作赋,赠与各位父老相亲,聊表一份寸心。”
那老者脸露犹豫之色,拉着那年轻公子的胳膊,劝说道:“相如老弟,这里人如此多,你送的完么?王爷晚上可是设宴款待你我的。”
人群中有一个人走进圈内,大声说:“各位,相如公子和枚老先生身有要事在身,我们绝不能耽误了他们的正事。依我看来,不如这样,让相如公子作出一篇大赋,然后抄录四份,我们大家来一个竞拍,价高者得,怎么样?毕竟我们不能够让相如公子的心血白费,即使他高风亮节,不在乎这点儿微薄财资,但是我们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对不对?何况相如公子一篇墨宝乃是当世奇珍,就算留作后世传家宝,我们也不会吃亏啊。”
“对,对,这位先生说得有理!”群众争相附和。
枚老先生说:“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这位先生做为竞拍的主持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