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爽磊落的儒衫,干净整洁,没有贵气逼人的豪富,也没有愤世嫉俗的酸腐,简约的发髻,朴素的发簪和头冠,两道浓眉如同弯月长弓,一双丹凤眼,酷似黑色的沧海中浸泡着的珍珠。俊秀飘逸,隽永优雅,宛如从画中走出,诗中所描述的人物。
最难得的就是那份儒雅之中,多了一份练武之人所独有的敏锐与干练,可见此人纵然不能说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也算得上文韬武略的一代奇才了。
这就是当时有着天下第一才子之称的一代大儒——司马相如。
“相如公子不用客气,我和拙荆,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龙渊彬彬有礼的答道。
司马相如明显一愣,问道:“这位小姐,哦,不是,这位夫人是兄台的妻子?”
“不错,他是我的夫君。”凤儿又腻上了龙渊,龙渊也就坦然受之。
“呵呵,贤伉俪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司马相如恭维着说。
“公子过奖,在下早闻公子大名,方才见得事有蹊跷,这才挺身而出,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敢问公子和姑娘,高姓大名!”
凤儿抢着回答:“我叫凤儿,他叫龙渊。”
“哦?一龙一凤,果然佳偶天成……”司马相如说着,忽然脸色一变,一脸惊诧地凝视龙渊,“莫非阁下就是汉霄门的少主人,武林四公子之一的龙渊公子?”
龙渊说:“正是不才!”
司马相如慌忙躬身作揖,说:“相如亦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幸何如之!”
“喂,喂,我说你们不要啰嗦地说个没完好不好,什么在下不才,久仰大名,之类的,听得我脑袋生疼!”凤儿嘟着嘴,不满地抱怨着。忽然,她左右看了看:“咦?那两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龙渊微笑道:“是三个,不是两个。”
“啊?你说,你是说……那个拍卖的家伙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也是他们找来的托儿?”
“不错!”
凤儿兴致勃勃地搓搓手:“不行,我一定要把那几个家伙找回来,狠狠地揍一顿!”
“算了,姑娘,算了!”司马相如一把拉住了想要撒腿就追的凤儿,“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凤儿推开他的手,不满地嘟着嘴说:“你是一个烂好人!我又没有说要杀了他们,只是给他们点儿教训,小惩大诫罢了。”
“呵呵,乖凤儿,恭喜你,你居然会用成语了。”龙渊笑着转移了凤儿的注意力。
“咦?真的耶!我也会用成语喽,太好了!”凤儿兴高采烈地大喊大叫,她是如此快乐,因为她是如此地容易满足。
龙渊转头对司马相如说:“阁下也曾学过武功?”
司马相如道:“公子果然是慧眼如炬,不错,相如在从文之前,的确学过几年剑术,可惜,没有什么大的成就。”
“如果阁下想要练成剑术,不才倒是可以指出一条明路,到时候即便独步武林,也不无可能。”
“公子是说……”
“不错,如果你能够拜彩虹剑客为师,则事半功倍,天下论起文治武功,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之人,除了阁下之外,再无第二人选。”
司马相如叹道:“多谢公子美意了,可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凤儿忽然插口说:“你连尝试都没有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司马相如一愣,旋即拜道:“公子和姑娘今日这番金石良言,实在让相如受益匪浅,有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他日相如能够有所成就,一定忘不了两位的深恩厚义!”
凤儿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啰嗦。龙渊哥哥,我饿了,我们吃饭去!”
龙渊点头:“好哇,走吧!”
“二位稍等!”司马相如忽然道,“为了答谢二位,这顿饭理当相如这个东道主请客。”
龙渊微微犹豫,也就答应了:“司马兄盛情款待,我夫妇就却之不恭了,叨扰!”
“不客气,走吧,我知道这大梁城有一个菜馆相当不错,想必不会妨碍了二位的口福。”
“请——”
一行三人在大街上谈笑着向司马相如所说的那件饭馆走去,后面跟着一大队隐藏在暗中保驾护航的人马,当然还少不了一个被巴格斯等人戏谑言道像是狗尾巴一样吊着龙渊夫妇的韩大捕头。
菜馆离得并不太远,只顷刻间就到了目的地,司马相如作为东道主招呼众人落座,龙渊罕有地玩儿起了人情味,竟然招手把韩焉叫了进来一起吃饭,至于他的那干手下,则自己有解决吃食的办法,无需他这个少门主费心。
司马相如显然是这个餐馆儿的熟客,在他殷勤周到的张罗下,很快一桌并不奢华但精致美味的酒菜备齐,不是什么珍馐佳肴,却精工细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宾主之间谈笑风生,气氛颇为活跃,就连一向惜字如金的龙渊在凤儿的影响下也少了一分深沉,多了些许开朗,比起龙渊的生性深沉冷淡来,韩焉则是故作严肃的成分居多,可是也无法在凤儿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面前从始至终地扳住脸,酒过三巡之后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中间更有司马相如这个见闻广博、举止优雅的饱学之士在中间穿针引线,这一顿天南海北的人物组成的饭局的气氛竟然异常融洽。
杯盘狼藉之际,几人正待离去的时候,旁边一桌一个一直自己两耳不闻身外事,只顾着闷头吃喝的身材魁梧剽悍的彪形大汉也解决了他面前的一桌酒菜,这人的食量相当大,自己光棍儿一人所吃下的饭菜足以顶上龙渊他们四人加在一块儿的饭量,空盘子空碗罗列满了整整一桌子,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搓了搓手,这才喊店小二结账,而且这人似乎故意要显示自己的中气十足,叫喊声出奇的大,震得临近几桌子的人耳朵嗡嗡直响,整个客店的人都皱着眉嫌恶地望了这大汉一眼。
这大汉浑如未觉,站起身来提起桌子底下放着的一个长条形的包袱,大咧咧往桌子上拍了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豪气冲天地说了一声不用找了,就打算迈步朝客店外面走去。谁知他刚刚迈出一步,眼前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抬眼一看,韩焉不知何时已经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眯着一双如毒蛇般明锐刁钻的眼睛盯在大汉的脸上,冷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孙婆娘的兵法?好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故意大喊大叫吸引别人的目光,实则就是想要让人轻视你进而忽略你,如果不是我在这里,险些被你糊弄了过去。我们的青莲大盗何时需要做起了易容改扮,藏头露尾的宵小鼠辈?不过幸好,以你我的熟悉程度,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龙渊等三人闻言,也是惊得站了起来,想不到眼前这身长九尺的大汉就是以行踪神鬼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而闻名江湖,以一手步步生莲的轻功而独步武林的青莲大盗花青莲,传说中,只要让他出了包围圈,天下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赶得上他。所以龙渊等三人无形之中已经守住了各方要害,成为了掎角之势把他围在了当中,龙渊也暗暗打出手势,通知手底下的人堵住出口,切莫让此人逃之夭夭,如此之多的好手里三层外三层布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不说天衣无缝插翅难飞,也绝非平常人可以轻松逃逸遁走的。
大汉愕然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嘿嘿笑道:“这位老弟,你在说什么呀,老粗我是铁匠铺打铁的,可不认识什么大盗,也没有种过莲花,对不起请让一让,你们认错人了。”
韩焉冷笑道:“还要继续装疯卖傻么?你也未免太过小瞧了韩某人。”
大汉快速地在龙渊等三人身上扫了一遍,又不露痕迹地将目光投向了店门外的街面儿上,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韩老弟,你就非得和我作对到底么?我们哥儿俩师出同门,就不能网开一面?”
“我是兵,你是贼,道不同不相为谋。”韩焉斩钉截铁地说,“何况如果你牵扯上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唯独这件事,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一定得弄个水落石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哦,你指的是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花青莲不咸不淡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人看起来憨厚鲁直,实际上最有心机,诡计多端,善于伪装掩饰,无论是外貌还是情绪都如此,你越是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内心里就越是惊涛骇浪,你嘴里说不知道,其实肚子里跟明镜儿似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老弟你把话说清楚,是杀是剐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哼!你……”
韩焉的话还没说完,花青莲忽然暴起发难,只见他那硕大的身躯竟然就像一只矫健的灵狐似的冲向一身儒衫貌似文雅懦弱的司马相如,后者脸上诧异紧张之色一闪而逝,双手握紧,凝神注意敌人的动静,不慌不乱,竟然也是颇有大将之风。
花青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道是嘉许还是嘲讽的异色,身躯陡然一转,整个前冲的方向都跟着以一种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角度和速度转了个弯儿,同时胼起食中两指径直点出,疾如流星快似飞箭,锋芒所指之处,正是凤儿。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众人之中只有凤儿一个弱质的女流之辈,而且凤儿一身奇装异服,也不像什么武林高手的传人,所以他以司马相如作为幌子声东击西,但却并不真的攻击他,因为别看他是一个儒生文士,但下盘颇为稳健,显然也是练过武功的会家子,将他当做诱饵最为合适不过,却中途陡然转向,把矛头直指凤儿这个突破口。可惜的是,他最终还是机关算尽棋差一招,犯了以貌取人的通病。
只见凤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玩味的弧度,静静等着他攻击的一记剑指触到胸前,而旁边的龙渊竟然也微笑着冷眼旁观这一切,不阻止也不帮忙,与凤儿作夫妻的这些日子,让他对这个女孩儿有了脱胎换骨的深刻了解,花青莲这一招虽然狠辣,但还伤不到妻子分毫。
果然,黄光一闪,花青莲惊惶地怪叫一声,连忙缩回手去,还好他见机甚快,否则这两根手指恐怕保不住了,而凤儿一刀过后,就把昆玉单刀重新缩入袖中,花青莲甚至连几乎砍伤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兵器都没有看明白。
花青莲慌忙后退,心有余悸地摸着手指,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凤儿,凤儿朝着他微微一笑,炫耀似的举起右手,白皙如玉的手掌中,已经多出了一个长条形的黄色包袱。
“你……”花青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冷汗顺着额头鬓角涔涔如瀑布一样流淌下来,心中惊骇无以复加,要知道他自己可是天下第一神偷,不但冲不出这小女孩的阻截,反而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了怀中包裹,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凤儿邀功似的笑嘻嘻把黄色包袱抵到龙渊面前,龙渊宠溺怜爱地拍了拍凤儿的头,凤儿脸上的笑意更深,更加甜美,原来她是如此容易满足。
龙渊缓缓打开包袱,目光忽然凝住,本来热辣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几乎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的声音不知由于惊讶还是狂喜,忽然变得嘶哑:“赤——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