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陈晓军,走进了那个院子。一入内,大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白色的粗糙的院墙,整一个院子都铺满了青黑色的砖块,凹凸不平,仿佛还可以看出雨水在上面洗涤积聚过的痕迹。院子的几处角落里都铺满了沙子。院子里面有着简陋的娱乐设施,和普通的幼儿园一样的设施,那些陈旧的设施,颜色已经掉了一大半。但却感觉很干净,应该是常常玩的缘故。
我想起了我们家很有历史的祖居来,但从小到大,我只去过一次。那是整一个四合院一样布局的瓦房子,有大大的院子,进门靠近右手边开着一口井;有着黑色的大木门,门上面和屋檐前都有着好看的雕刻;春联整齐地贴在上面。进入到内屋,房子不暗,因为屋顶有几个透明的玻璃,叫做天窗。那个时候的房子,几乎所有的窗子都是开在屋顶上的,墙上也有窗子,用厚厚的木板当做屏障,常年没有打开。所以,一进屋就会闻到一股潮湿冰冷的味道。
我能感觉到无比的荒凉,因为那里常年没有人居住,已经没落了。
像我家的这一座老房子,无论再怎么牢固和宽敞,但始终处处都会透露出像是少了什么东西般的讯息,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缺少的是,人,居住在里面的人。
再往前走就是房子了,一律的平房。房子的面前用很多柱子支撑出一条走廊来。墙还是白色的粗糙的墙壁,只是这些墙壁的上面多了很多涂鸦,五颜六色的想,用粗糙的线条与颜料勾画着他们心中的愿望:有红色的树,长着六条腿的长颈鹿,有带着眼镜的老虎,还有会飞的小人儿…………
从这些画中,这群孩子们的心思表露无遗,纯真的,美好的,善良的…………尽管他们被人称之为孤儿。
但愿生活中的失望与挫折不能将他们打败,但愿他们能在这小小的庇护所里平安地长大。
这里的孩子,听院长说,一共加起来有43个人,不包括被领养的。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才几个月,年龄最大的现在已经16岁了,稍年长的孩子中有一些在寄宿在城里的各个中学,年龄比较小的孩子就在这附近的小学上学。
了解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至少,他们还有拿起书本书写他们名字的机会。
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在这里,有这么多这样的一群人?我忽然想知道他们也被统计进那13亿的人口里面了吗?
在我所听到的,看到的他们,并没有很大的缺陷或是病,但为什么他们在最应该被保护的年纪里,最应该被了解的青春里,他们却生活在这里,没有礼物,没有祝福。
可我能做的又是什么呢?像陈晓军那样做?听院长说,这里的人数应该还会再增长。
这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总是会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一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的,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可有公平可言?
他们无辜地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既然不想要,那又为什么要生下他们呢?还是他们只是享受过程,却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我想不出有什么必须的理由会舍得扔掉自己生的小孩。如果有,那又会是怎么样的借口?
这是个我无法深入去探究的问题,这是一整个社会的问题,这是个无法根治的问题。
从踏进这里开始,我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揪着一样。看着他们,我觉得连怜悯都会变得虚伪。他们需要的从来就不是同情和怜悯。他们始终是会长大的,或许会变成这庞大社会中生活在最底层的一员,或许也会变成最出色的那一个。只是,那需要多努力需要多勇气需要多少希望?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象,我只是知道,一个完整的生命,不仅仅只是为了挣扎着过活。
我们走进其中一间屋子,这是一间小型的图书馆。所谓图书馆,只是在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和那些木制的桌子一样陈旧破烂的图书。其中不少已经破损得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有的书页的图片已经被剪掉,露出一个个大大的洞。
这些应该都是别人不要的吧,我拿起其中一本,很厚,翻开第一页,五个黑色的手写大字。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安徒生童话。呵~~童话。
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开始听过的故事,都是来自奶奶的阐述。我的奶奶,一个旧社会的人自然是没有读过西方的童话故事的,她所知道的故事都只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靠人口相传的故事。那是些我最初听到的,关于爱情,关于正义,关于道德伦理……
我觉得我的胸口又开始堵了起来,难过像那些震耳欲聋的孩子们的笑声,顿时掩盖了我所有的知觉,将我关进了看不见的深渊。
我看向在一旁的陈晓军,他此刻正和孩子们玩得正开心,很传统的游戏。老鹰抓小鸡。陈晓军扮演的是那只为了保护小鸡的母鸡,正展开双臂和老鹰搏斗着……
我看到那一张张的脸在太阳下,如花般灿烂地绽放,不知忧愁。陈晓军像极了个大孩子。好像他原本也是属于这里的,他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我们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
我们开车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变换,夕阳将那一天边染红了,漫天的晚霞异常地美丽。在路上还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从我们旁边经过,挽着着一个大大的菜篮子。
“你怎么了?”陈晓军看着不停搅拌着碗里的饭却没有吃一口的我关切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地方的?”我放下手中的碗筷。
“很久以前,具体我也不记得了。”陈晓军说。
“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我问。“…………”
“怎么了?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陈晓军喝了口汤。
“不可以吗?我不能知道这些吗?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不是想要告诉我吗?”我问。
“没有什么不可以。”陈晓军像想起了什么。“只是……”
“怎么这么难以启齿?你……也是……”我突然害怕那是个事实的猜想。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陈晓军顿了顿,然后才缓缓开口。“我之所以会知道那里,是因为她。”
“哪个她?”我松了口气,“她是谁?”
“杜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