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喧哗声,一下惊醒,匆忙穿好衣服往喧哗处跑去。
谷口站着一个青衣男子,走近一看,是苏云霄手下那位二十三四岁年纪的英俊青年,手中又换了一把新折扇。此时意图入谷,王婆婆不允,二人正在理论,青年态度强硬,但曾经在王婆婆手上吃过亏,倒也不敢硬闯,此时见凌寒出现,不再理会王婆婆,转头对凌寒道:“不让进谷便不进也罢,你,跟我走吧。”手一指凌寒,神情极是傲慢。
凌寒嘿嘿一笑道:“我干嘛要跟你走,你又不是我儿子。”青年脸色一变,喝道:“你说什么?”凌寒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在我们襄阳城里,大都是儿子不争气在外面惹是生非,捅了篓子,老子在后面帮他摆平,你是不是也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叫我出去帮你兜着?”青年拳头一紧,扭头看看王婆婆,后者也是一脸讥笑神色,怒意更甚,一咬牙准备出其不意给这讨厌鬼一点教训,慢慢在右手提聚功力,强压怒火冲凌寒露出了一丝微笑,刚看向凌寒笑容立即僵在脸上,凌寒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位武功犹在自己师父之上的白凝霜。
白凝霜未出现时,青年还有闪电出手一拼之心,此时隐隐感觉白凝霜身上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威压,明显内伤已经痊愈,功力恢复到鼎盛时期,满腔怒意顿时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垂首道:“师侄苏岭,见过白师伯。”
白凝霜冷冷道:“苏岭,苏岭,你的名字谁取的?”苏岭轻声道:“我们师兄妹四人的名字都是师父所取。”白凝霜哼道:“好好好,苏云霄取得好名字。那你此番意图擅闯忘情谷所为何事?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苏岭颤声道:“弟子不敢。只是一月之期将到,弟子奉师父之命,前来接凌师弟前往云霄宫。”
白凝霜道:“我的徒弟有手有脚,自会自己走到淮北,不劳云霄宫多此一举,你回去吧,告诉苏云霄,凌寒会准时赶往云霄宫。”苏岭低声道:“襄阳淮北路途遥远,江湖险恶,师父担心凌师弟单身一人上路,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有愧于师伯,所以才派弟子前来一路护送凌师弟前往云霄宫。”白凝霜淡淡道:“我的徒弟我自会安排妥当,现在一个月还未到,不要再来惹我烦躁,”顿了一下,语气转冷道:“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一眼,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说完一转身朝大殿走去,王婆婆紧跟其后,凌寒明显看到白凝霜说最后一句话时,苏岭眼中一闪而没的恐惧神色,顿时脸上得意洋洋,伸了个懒腰,嘲讽地看了苏岭一眼,追前面两人去了。
后山上,白凝霜拿出一张纸片,递到凌寒手中道:“这是为师花了近十天功夫改写好的《洗髓经》,你现在用心将它背诵下来。”凌寒一愣,不解道:“背下来?我已经背过真经了,再背这伪经,混淆了岂不坏事?直接把这张纸给她不就行了,何必费神背它干嘛?”白凝霜脸色一冷喝道:“不行!必须得背下来,而且要一字不差,中午之前背熟,否则不要来见我。”一拂袖,下山去了。
走了几步,停住脚,回过头来和颜道:“为师是为你好。”
凌寒被这一记棒槌、一番软语折腾的哭笑不得,摇摇头自语道,背就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低头看手中纸片,读了一遍,发现十句有九句乃是《洗髓经》原话,每隔几句出现几个字与原经不同,凌寒自是看不出改动的经书与原书有什么区别,唯有死记硬背一番,半个时辰就全部记下。默诵一遍真经,再默念一遍假经,连续几遍确定两者全部记熟、不会混淆方才作罢,收起纸片,见时间尚早,思量着练会剑法,长剑未曾携带,只好用竹枝凑合。
到中午时分,凌寒走下山,回到谷中,经过白凝霜房前,房中白凝霜声音响起:“是凌寒吗?进来。”凌寒暗自纳闷,推开门走了进去,房中白凝霜负手而立,眼睛直盯着墙上长剑,凌寒进来也未曾回过头来。
凌寒打破沉寂问道:“师父,你没有看见怎么就那么肯定外面的是我,也有可能是王婆婆啊?”白凝霜哼一声道:“内力深浅通过脚步声轻易便可分辨出来,你功力浅弱,脚步虚浮,一听便知。”凌寒恍然大悟咂嘴嘀咕道原来内力还有这门道。白凝霜道:“武学一道,浩瀚若海,你要学的,好多着呢。我改动的《洗髓经》你背诵的如何了,念出来我听听。”凌寒一挺腰身,自得地背诵出来,抑扬顿挫、毫无停滞,白凝霜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没有再言语。
凌寒见自己这位多愁善感的师父又在走神,便也不再言语,静静相候,一时间,房间里沉默寂静。半晌,白凝霜才开口道:“《冥灵剑法》和《培风剑法》你已经练熟,《逍遥游》也有相当火候,唯有《北冥神功》尚停留在第一层,不过你身负《洗髓经》,终有一日《洗髓经》大成,内功进境必定飞速惊人。但是武林中能人辈出,苏云霄有城府极深,你此番出谷,在《北冥神功》没有突破第七层前,一定要低调行事。我对下会在传你一套《冥海剑诀》,此剑诀乃是我逍遥派顶级剑法,威力惊人,但你要切记,《北冥神功》没有练到第五层,切勿习练,否则内力不足必有走火入魔之虞。”
凌寒疑惑道:“师父,《北冥神功》还分层吗?那一共有几层?我怎样才能知道我练到了第几层?”白凝霜嗔道:“你问题还不少。《北冥神功》共分十层,没练成一层,不但内力大增,最重要的是丹田内力凝聚速度不同,层次越高,相同时间内力提升越多,第一层三十年凝聚的内力总量,第十层或许只需一年。而每层的最大区别,练成第一层,提聚全身功力需要十息时间,第二层则要九息,相传第十层大成,则只需一息间就可发出雷霆一击。”
凌寒心中对白凝霜说的“相传”二字十分疑惑,心中纳闷难道白凝霜自己也没有练到第十层,所以才说相传,但见白凝霜脸色郑重,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未来,惴惴道:“师父,难道弟子此行不是很顺利吗?不是交给苏云霄经书,换回凌夫人和公子,就可以回来了吗?我是您老人家的徒弟,难道她还敢玩什么花样不成?”
白凝霜哼道:“江湖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此行怎么会顺利,只会是危险重重,苏云霄不是省油的灯,她肯定不会杀你,但她会玩什么花样使什么手段,在这方面,我是远不及她的,总之,一切要你自己见机行事,过几天一出了这忘情谷大门,我便再也帮不上你,只有靠你自己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伸手摩挲封面,依依不舍地交给凌寒。
凌寒接过来一看,陈旧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冥海剑诀”,笔力矫健,直透纸背,下角五个小字:“萧若虚亲书”。凌寒讶然道:“师父,您传弟子一份手抄本就行,此原本乃萧……萧……萧大侠亲书……”白凝霜打断凌寒的话道:“叫他萧师叔吧。他亲书的又如何,我看着就烦。你好生保存此书,异日见到他,替我还给他。”凌寒见白凝霜神情决绝,便不敢再言语,默默收好剑诀。
只听白凝霜续道:“《洗髓经》我也还给你,你既然已经记熟全文,还是毁掉的好,免得万一有何闪失,有愧少林弘远所托。”
一晃五天过去了,白凝霜、王婆、凌寒三人站在谷口。白凝霜道:“你此番上路,凡事须得小心,到了云霄宫更得完事谨慎,你现在武功虽然不高,但《逍遥游》已颇有根基,遇到危险用轻功闪避,宁死不逃跑的江湖气节在我这里一文不值,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这把剑是当年师尊亲赐,锋利异常,现在为师把它传给你,从此以后你的江湖之路,都只靠你自己凭本事去闯了,云霄宫的事若有变故,记得回谷找我。”
凌寒接过剑,入手沉重,正是白凝霜房中所悬挂的那把剑,心头喜悦之情涌上,耳边白凝霜道:“此剑名斩相思,为师希望日后此剑在你手中名扬天下。”王婆忽道:“我看不妥吧,这么贵重的剑,凌寒此时武功不高,路上惹人眼红,恐怕麻烦事不断。”白凝霜淡淡道:“哼,如果连随身兵器都保不住,岂不会太丢逍遥派的脸?你要是敢失了此剑,我有你好看。”凌寒傲然道:“师父放心,凌寒一定不负您厚望,就是到了云霄宫,也不会堕了您老人家威名。”
白凝霜点点头,对着谷外群山大喝一声:“苏岭过来。”声音清吭悠长、声震山谷,在丛山见萦绕不绝。凌寒骇然一惊,吐舌道:“师父您的《北冥神功》是不是早就突破第十层了?”白凝霜神色一黯,叹息道:“没有,数年前便已臻至九层巅峰,但是却一直无法突破第十层。”凌寒一愣,匆忙转开话题道:“苏岭还在附近吗?”白凝霜道:“他千里迢迢从淮北过来押你上路,怎么会死心离开,必然是在附近去淮北的必经之路上等你。”
刚说完,果不其然远处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越来越清晰,正是云霄宫苏岭。
白凝霜叹道:“这人武功不低,《逍遥游》及其娴熟,《北冥神功》只怕不下于第四层,苏云霄倒是会收徒弟。”说话间苏岭已到三人面前,躬身朝白凝霜道:“师侄苏岭,见过白师伯。”白凝霜淡淡道:“一月之期已到,凌寒今日便跟你走吧。”苏岭闻言脸色一喜道:“师伯放心,弟子一路定护凌师弟周全,平安到达云霄宫。”白凝霜道:“你替我带句话给苏云霄。”
苏岭道:“弟子一定一字不差带到,请师伯示下。”白凝霜冷冷道:“告诉苏云霄,若是凌寒有什么不测,我白凝霜保证,云霄宫从此永无宁日。”苏岭脸色一变,压下心头惊骇之情,一时竟不敢言语。而凌寒心情则是复杂的难以言表,眼眶一酸,强忍住泪水挥手告别。
刚走两步,王婆婆忽然道:“凌寒,……”凌寒回过头,王婆婆道:“路上他要是敢欺负你,回来告诉王婆,他就是躲到淮北不出来,王婆打到淮北去也替你出气。”
凌寒看着略显苍老而又一脸慈祥的王婆婆,与平日的冷漠神色判若两人,而白凝霜看似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关切与担心无法掩饰,喉头哽咽一声,言语不出,而眼中清泪,再也无法抑制,终究还是滑落下来,一挥手,扭头出谷,强忍着不再回头,直到身影渐渐消失……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