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曲折,纵然两人正值年少且身怀武功,也花费了一个时辰方登到山顶。
凌寒回过头去看远处山脚下的忘情谷,影影绰绰的丛林遮挡,根本看不清楚山底下还有一座别有洞天的山谷。凌寒心中暗暗感激在此地见下如此浩大工程的高人,如不是有此建筑,白凝霜便不会隐居于此,自己便不会在这里恰巧遇见她,此时自己落到苏魅儿手中,还不知道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忽然左腿膝关节后面一疼。
回过头一看,苏岭正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凌寒大怒道:“无缘无故你干嘛踢我?”苏岭哼道:“看你不顺眼,踢你又如何,你是找我拼命呢,还是现在跑回去找你师父诉苦去?要去尽管去,师兄我绝不拦你。”凌寒顿时气的半死,打肯定是打不过,回去告状更是不可能,无奈只有在心中将苏岭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突然“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岭收回手掌,一脸快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现在再想什么,现在我是你师兄,对师兄就要尊敬,就是心里也不能有辱骂想法。”凌寒怒不可遏一张嘴骂道:“你娘……”“啪”右脸又挨了一巴掌,顿时两边脸都是通的发肿。苏岭轻摇手中折扇道:“我生平最佩服有骨气的人,可惜有骨气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凌师弟只要你跪下来给我说一声,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尊重师兄了。我便饶了你,咱们马上动身赶到襄阳,买上两匹好马,快马加鞭,顺顺当当赶回云霄宫,我不但不再打你,而且路上还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右手揉着脸颊的凌寒。
凌寒揉了一会右脸,突然笑起来,嘴角不屑的上扬道:“我这人天生命贱,别人打我打的越狠,我就越喜欢,因为等到日后就会报复的越畅快。倒是我要奉劝你小心一点,反正你又不敢杀我,而我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一有机会,我下手是不会留一点情。”苏岭一愣,万没想到这个武功低微的小子如此难缠,一时倒也不敢再动手,害怕在这样夹杂不清,万一真有什么闪失,自己回去没法交代。
苏岭脸上嘲讽神色收起,换上一副笑脸道:“凌师弟好骨气,苏岭佩服。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我回云霄宫,咱俩自然相安无事,若是你想耍什么花样,虽然我不敢杀你,但苦头却是少不了你的。”凌寒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心道,老子非甩掉你自己去淮北,到时看你脸往哪搁。
苏岭见凌寒不再反驳,一收折扇说了一声走吧转身往前走去,凌寒默默跟上,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才脱了苏魅儿魔掌,又入了苏岭鬼爪,现在又要自投苏云霄的狼窝,看来自己跟姓苏的上辈子不知道结了什么仇。
街头人声鼎沸、川流不息,与当初离开时并无二致,凌寒站在襄阳繁华大街的中央,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努力压下回凌府看看的念头,凌老爷殒命,凌夫人、公子失踪,此时得凌府只能说一片混乱和凄凉,以自己的身份和身手,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只会徒增伤感,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脸自负表情的罪魁之一。
苏岭开口道:“先去找一家客栈落脚,中午吃过饭去买马,明天一早就直奔淮北。襄阳你应该比较熟,你带路找一家好点的客栈吧。”凌寒不言语,领头朝前走去。不知不觉带着苏岭到了醉仙居楼下,当初遇见苏魅儿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苏岭瞅了瞅醉仙居,点头赞许,当先带头进去。
跑堂领着两人上了二楼,让凌寒感慨万千的是,被安排的桌位,正是当初他和凌公子坐的那桌。跑堂站在桌前,见两人都不像阔绰之人,脸上笑容并不恭敬,也难怪,这醉仙居乃襄阳城第一食府,普通百姓根本小费不起,此时凌寒一身粗布衣衫,虽然整洁,但也略显寒酸,苏岭在山林中苦候凌寒五日,原来光鲜的仪容此时也是尽显狼狈。
跑堂眼皮一翻道:“本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第一次来的顾客,都要先付钱后用饭,不知两位公子谁付啊?”凌寒生平恨极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闻言心中恼火之极,一言不发拔剑闪电般朝其身侧连斩七剑,跑堂只感到寒气扑面,如风刃般切过面庞,发丝寸断,没反应过来,凌寒已收剑入鞘,将剑往桌上一拍道:“去叫钱琛过来,本公子问问他,什么时候定下这样狗屁的规矩?”
跑堂慑于凌寒快剑之威,又见凌寒叫出本店老板之名,一时吃不透两人什么来头,倒不便得罪,顿时神色瞬变,赔笑道:“小的给两位客官开个玩笑,这位公子剑法神乎其技、动作行云流水,一定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高手,今日见了两位大侠,小的真是三生有幸。”说完一脸谄笑,躬身赔礼。
凌寒顿时哑然失笑,依稀看见了自己当初的身影,暗叹小人物自有小人物自己的生存之道,松弛紧绷的脸色道:“算了,去把这里所有的招牌菜都上来,对了,先打一壶五花秘酿。这位公子腰缠万贯,机灵点赏钱是少不了的。”手一指对面苏岭,而苏岭正一脸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冷笑的看着自己。
跑堂惊愕道:“所有的招牌菜?我们醉仙居百年老店,招牌菜起码有十几种,两位能吃的完吗?”苏岭一拍桌子,冷冷道:“叫你上什么就上什么,废话那么多,惹恼了我面前这位名扬天下的大侠,小心你的狗命不保。”收回右手,桌上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深达数寸。跑堂惊慌失措,忙不迭跑下去了,心里骂道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叫老子碰到这两个煞星。
凌寒看见苏岭露了这一手绝技,并无惊讶之色,他早知道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尤其当初苏岭一招之间败于王婆婆之手,凌寒便已笃定,距离真正的顶尖高手,他苏岭还差的远。刚刚的跑堂可能真的对两人起了畏惧之意,动作极是麻利,片刻间就将酒及酒杯送上,不敢再啰嗦,放到桌上便离去了。
苏岭斟满两杯,自取了一杯道:“愚兄敬凌大侠一杯,预祝凌大侠借手中之剑,早日名扬天下。”凌寒怎听不出苏岭的调笑口气,也不客气,拿起另一杯道:“多谢苏师兄美言,他日小弟名震天下,一定会多多提携于苏师兄你。”说完一饮而尽,苏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也跟着一饮而尽。
“名震天下,啧啧,好魄力,好宏愿。师兄,看来你是白练了这么多年武功了,一代名师之徒,苦练一二十年,连这么个小酒馆都名震不了,人家小小年纪都名震天下了,真是替你羞愧啊。”声音清脆委婉,应是一位少女无疑了,凌寒、苏岭不约而同朝发声处望去,看看是谁说话如此刻薄。
楼梯口走上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袭淡蓝色长衫,皮肤白皙红润,尤其是头发乌黑亮泽,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貌少女。但见这少女大眼睛灵动有神,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一副狡黠神色,鼻梁微微坚挺,唇红齿白,凌寒心中一动,这少女美貌至极,竟胜过苏魅儿,但两人又有一种不同的魅力,苏魅儿妩媚,举手投足间有种妖媚之色,而此女则是一种宁静之美,给人一种婉约清秀之感。
“师兄,他瞪我,你帮我教训教训他。”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凌寒回过神来,见少女盯着自己,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居然看到失神,顿时大感尴尬,埋头假装喝酒,偷偷瞄苏岭,见其神态自若,并未被少女美貌所走神,暗叹自己还真是江湖菜鸟。
少女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普通褐衣穿在身上也掩盖不了其自信又高傲的神采,此时听了少女的话,微微一笑道:“师妹,不要胡闹了,老老实实吃饭,下午还有正事要办呢。”少女一撅嘴,大是不满,气鼓鼓走到苏岭背后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褐衣青年跟了过去,经过凌、苏二人身边时,拱手一脸歉意道:“萧某这个师妹一贯任性,请两位少侠见谅。”
苏岭举起手中酒杯道:“无妨、无妨。”凌寒冲萧姓青年微微一下当是回答,萧姓青年一拱手走去少女那边去了。少女突然道:“师兄,我们出来时我爹是不是告诉我们,江湖中有很多伪君子,人家不小心得罪了他,他表面上故作大方,口称无妨,其实早怀恨在心,暗地里再伺机报复,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啊。”
萧姓青年喝道:“师妹住口,休得乱说,师父几时说过这样的话。”苏岭脸色早气的通红,一把将手中酒杯捏得粉碎,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横生枝节,但如今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就这么忍下去实不是自己平日风格,扔掉手中已捏成粉屑的杯子,淡淡道:“小姑娘说话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虽然你们也是会武之人,但江湖中高手如云,惹了你们不该惹的人,后悔也是迟了。”
萧姓青年忙开口道:“这位兄台……”刚出口又被绿衣少女打断:“你就吹吧,你是不该惹得人吗?少胡吹大气了,我师兄武功盖世,像你这种三流角色,一根指头,说捏死便捏死了。”苏岭此时那里还忍得住,未见其有何动作,便已从椅子上翻身而起,大鸟般腾空而起,扑到少女一桌上方怒道:“你这是找死。”呼地一掌抓向少女。
凌寒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担心这美貌少女遭遇不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苏岭掌未到,少女啊地一声缩头大叫师兄救命,萧姓青年坐着未动,一拍桌子,桌子上一把筷子像长了眼睛般纷纷激射向苏岭,苏岭在半空中手忙脚乱避开筷子,一掌已到,仓皇应对,顿感对方掌力重于泰山,连翻几个跟头跌回自己椅子上,脸上红白交错,心中惊疑不定,显然是吃了亏。
苏岭压下急促的呼吸冷哼一声道:“在下冒失了,请兄台见谅。”萧姓青年并不答话,绿衣少女又回复了神采,揶揄道:“师兄,刚刚好像有一只苍蝇飞过来,你有没有帮我打死它啊?”萧姓青年淡淡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对这任性师妹也是无可奈何。
凌寒就是再傻,此时也看出来这萧姓青年深藏不漏,苏岭也非其对手,心思电转间,大声道:“你们俩是活腻了么,居然敢得罪我师兄,找死。”一把抓起桌上酒壶,抡圆胳膊,猛地朝少女砸去,少女身形竟是异常灵活,随手一接,就把酒壶抄在手中,妙目一横,兜头朝苏岭砸去。
苏岭感觉身后有异,匆忙起身接挡,酒壶入手竟是蕴含内力,里面酒水喷洒而出,淋了个满头满脸,顿时眼中杀机大起,明知对方武功并不比自己低,但刚刚可能是自己一时大意轻视了他二人,况且自己在江湖中颇有威名,今天吃了如此大亏要是不打回去,那这跟头就栽大了,心头注意打定,微微调息,手中折扇疾点而出直取绿衣少女。
萧姓青年眼见苏岭功力凌厉、招式高明,不敢大意,迅速挡在绿衣少女身前,接过苏岭攻势,少女娇笑道:“师兄你帮我打他,我去揍他身后的小鬼。”凌寒见萧、苏动上手,心中暗骂臭丫头还没我打居然敢叫我小鬼,要不是有事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争强好胜,抓起剑三步两步跨到窗前,深呼吸一口,跳了出去,落地瞬间依稀看见一道绿色身影也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