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张仪和白瑞率领的大军,在关陕地区也建立了稳固的防线,使金军无法从西路南下。边防的局势当前是一片大好,但是朝廷里面却发生着不好的变化。
李纲由于力主抗战,阻止皇帝“南巡”而却招致皇帝的憎恨。靖康二年八月,李纲被升为左相,黄潜善替补右相,汪伯彦进知枢密院事。实际皇上是用二位宠臣对李纲形成了钳制之势。
当时,两河军民自发建立山水寨以保卫家乡,抗击金军,李纲命张所为河北西路招抚使,傅亮为河东经制使,前往联络,收复失地。黄潜善、汪伯彦要撤销张所的招抚司和傅亮的经制司,葬送两河抗金的大好形势,李纲据理力争,但皇上偏袒黄、汪,御批同意。黄潜善让自己引荐的御史张浚弹劾李纲,李纲愤而辞职。赵构虚情假意挽留一番,便将其罢相。
李纲任相仅七十五日,他的罢相激起正直人士的愤慨。太学生陈东这时也应召刚到应天府,据说他此行带着自己的棺木,决心舍身成仁。听到李纲罢相,他毫无畏惧的两次上书,希望皇帝尽早罢黜黄、汪,认为“欲复中原,以定大计,非用李纲不可”,还正告皇帝不应即位,责问他日后钦宗归来,不知何以自处。
陈东的作为当然激起了皇帝的极大愤怒,他也不顾太祖有“不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人”的誓约,于八月二十五日,在应天府东市处斩了陈东和一起上书的欧阳澈。
皇帝杀了陈东不久,就下诏“巡幸淮甸”。十月,朝廷就撤离应天府搬到扬州,把这个烟花之地作为“行在”(即朝廷的临时住地)。到了年底,皇帝又将黄潜善和汪伯彦分别升为左、右相,把朝廷全权交给他们,自己则在行宫寻欢作乐,全然不顾中原军民正与金军在浴血奋战。
十二月,金军分三路再次南侵,西路攻陕西,与张仪率领的军队正面交锋。攻山东的东路军在渡过黄河后由完颜宗弼分率一部直逼开封,宗翰则亲率中路直攻开封与其会师。开封府尹兼东京留守宗泽,有效的部署了东京防线,粉碎了金军夹攻的计划。其后,他派人联络两河抗金义军,建立以东京为中心、两河为屏翼的抗金防线。
开封的秩序恢复正常以后,宗泽一再上书皇帝,呼吁还都,以号令抗金斗争。宗泽管制有数百万义军,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河东的红巾军,赵邦杰和马扩领导的五马山义军,由王彦招募的“八字军”,以张荣为首梁山泊水军等。这些无疑是抗金斗争最可倚靠的主力,但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迟早又会归为“流寇”。宗泽曾多次上书提出北上渡河的计划,请皇上回京主持北伐壮举。但皇帝安居扬州,置若罔闻;对宗泽的每次上奏,黄、汪都笑着说他脑子有病。
不久以后,宗泽见坐失良机,忧愤成疾,与世长辞。死前,他沉痛吟诵杜甫名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闻者无不动容泣泪。直到断气,他都未提一句家事,连呼“渡河!渡河!渡河”而逝。宗泽死后,皇帝又派投降派的杜充继任东京留守,此人冷酷专断无谋略,一改宗泽所为。于是豪杰离心,前被宗泽招抚的义兵也因不满杜充的倒行逆施而纷纷散去。宗泽苦心经营的开封防线不再是牢不可破了,已经完全丧失抵御金兵的能力。
此后,宋军防线由黄河一线南移至淮、汉、长江一线,从而使抗战形势逆转。使得金军分兵三路轻易即渡过黄河,并在不到三个月之内即占领了西自秦州、东至青州一线之广大地区。
建炎三年二月,完颜宗翰派兵奔袭扬州,前锋直抵安徽天水军。这一天,皇帝赵构正在扬州行宫寻欢作乐,突然听到战报,骤来的惊吓让他从此丧失了性功能,再也不能生育。他慌忙带领少数随从策马出城,仓皇渡江。
由于慌不择路,他跑到河边却无法过河,有一忠臣之子李马舍生忘死地背他过河,才幸免于难。事后,赵构为了标榜自己是真命天子,有天神相助,捏造出了“泥马渡康王”的故事。他担心李马会揭穿真相,便将李马药哑,不久又杀死了李马。
次日,金军攻入扬州,追至江边,军民不及撤退,死伤与落水者不计其数。朝野以为扬州大溃退的罪责都在黄潜善和汪伯彦的身上,赵构也不满他俩不能早以为计,让自己吃尽了苦头,遂将二人罢相,任命朱胜非为右相,王渊为枢密院事,仍兼御营司都统制。
王渊在扬州大溃退时拥兵数万,对来袭的五六千金骑不作任何抵抗,不仅未罚,反而升迁,是因他与原康王府宦官康履、蓝珪沆瀣一气。在赵构从镇江逃往杭州途中与到达杭州以后,这些宦官依然肆无忌惮,作威作福,强买民物,凌忽诸将,激起军民极大义愤。
三月,御营司武将苗傅、刘正彦因嫉妒王渊骤然升迁,又忌恨宦官胡作非为,对赵构一味南逃也深为不满,在杭州发动兵变。他们诛杀王渊和康履,胁迫赵构将皇位禅让给年仅三岁的皇子赵旉,由隆裕太后(即哲宗皇后孟氏)垂帘听政,改元明受。
此时,在江宁的枢密院事吕颐浩和平江督军、礼部侍郎张浚(注意不是谋害岳飞的张俊),他们闻讯后即联络武将韩世忠、刘光世等起兵勤王。而张俊(跟韩世忠平级也是承宣使)此时正驻军吴江,随即率部八千人退回平江,与张浚(两人名字太像了)同议平叛大事。
在这次事变中,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之前她因为身孕而留在京城。事变后,也就被苗傅和刘正彦扣押,但他们忌于韩世忠的威名,对其母子也很是客气。
但赵构此时当然不会有任何自由了。宰相朱胜非与隆裕太后密商,派梁红玉出城,到秀州催促韩世忠火速进兵杭州救驾。朱胜非又对苗傅说:“韩世忠听到事变后,不立即前来,说明他正在犹豫,如果你能派他的妻子前往迎接,劝韩世忠投奔你,那么你就不用惧怕别人了。”苗傅听后大喜,认为是一条妙计,立即派梁红玉出城。梁红玉回家抱了儿子,跨上马背,疾驰而去,一昼夜赶到秀州。韩世忠在了解这些情况后,当即会同张浚、张俊、刘光世等,带兵入城。
苗刘兵变虽有合理的情由,却也夹杂着个人的野心,两人既无深谋远虑,又无明确目标,进退失据,见勤王大军逼近杭州,就弃城而逃。五月,苗、刘二人被韩世忠擒获,两个月后被处死。
七月,皇帝赵构将杭州改为临安府,打算将这里作为临时安乐窝。这月,金军以完颜宗弼(兀术)为统帅,分四路大举南侵,兀术亲率主力追击赵构。赵构遣使向金帅乞和,国书极尽奴颜卑膝之能事。但兀术必得赵构而后快,完全不理睬赵构的摇尾乞怜,一举突破了长江防线,占领建康,直扑临安。
十月,赵构从临安逃到越州,次月,再逃到明州,十二月,决定入海避敌。十五日,赵构接到金军逼近临安府的消息,便坐楼船逃往定海,进而渡海到昌国(属浙江可不是外国)。岁末,赵构得知兀术将至明州,便让御舟漂泊在台州与温州间的海上。建炎四年正月初三,皇帝的船队落碇台州章安镇,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月后移向温州沿海,二月二日起驻泊温州江心寺。
赵构在温州沿海漂泊了四个月之久。前有恶浪,后有追兵,衣食物资也无法及时得到供给,朝廷君臣的窘迫之状可想而知。一次,赵构饥饿难耐,命令停船靠岸,自己步行到一所寺院索食,僧人不及准备,只好以五枚炊饼进献,赵构居然连吃了三枚半,原本养尊处优的他,方才真切地体会到饥寒交迫的感受。
但是这一切似乎并未磨砺出赵构坚韧的意志,也没有激发起他的斗志;恰恰相反,曾经在金营作人质的经历,让赵构亲眼目睹了金兵的强悍和凶残,每当想起,他还心有余悸。他抛弃了父兄被掳、疆土沦陷的国仇家恨和中原浴血奋战的军民,宁可忍受道路风霜,只为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在逃跑途中,赵构还时时不忘向金人求和,他再三派出使者前往金营,在国书中竟然自称“康王”,说自己未得金朝允许就登基称帝,实为大错,现在甘愿放弃帝位,向金朝称臣。
皇帝的哀求根本阻挡不了金兵继续南下,金兀术在正月十六日攻陷明州,也乘船入海准备追获赵构。途中遇上大风暴,被宋军水师击败,退回明州。这时南下金军已是强弩之末,后方空虚,战线漫长,屡遭宋朝武装的袭击。二月,兀术声称已完成“搜山检海”的预定目标,开始北撤。一路上纵火焚城,掳掠**,明州、临安、平江府都是数日烟焰不绝。
但是主战派那些将领就没有像皇帝这样软弱,岳飞、韩世忠、白瑞等英勇杀敌,也激起广大军民的同仇敌忾。一时间义军四起,使金兵屡遭挫败,加上江南气候潮湿,河道密布,不利于金朝骑兵作战,金军主帅完颜兀术就从平江府撤军,准备在镇江渡江北上。
张仪此时看准了这次机会,准备长江之上伏击兀术北撤的军队,他一面上书皇上,一面派白瑞与韩世忠合兵一处,准备进军镇江。然而张仪的主力部队主要在关陕地区,离镇江又有数百里之遥。为了争取时间,白瑞也只能带数百精锐骑兵与韩世忠会合。
此时正值建炎四年农历正月元宵节,为了不引起敌军注意,韩世忠下令在秀州张灯结彩,大闹元宵,迷惑敌军,暗地却派白瑞率八千余人奔赴镇江,屯兵长江中的焦山,堵截金兵。
兀术大军行至江边,准备渡江之时,白瑞率兵迅速出击,双方展开激烈的水战,梁红玉亲自击鼓助战,宋军士气大震,个个都奋勇杀敌,致使金兵大败。长江北岸金兵得知兀术大军被截,派船来接应。韩世忠命士兵带着铁锁的大挠钩,把金兵的小船钩住,掀翻在江中。
决战失利,兀术无计可施,想用财物贿赂韩世忠,买条退路。韩世忠断然拒绝,并将金军水师逼入建康东北七十里处的黄天荡。这是一条死港,宋军堵住其出口,使金军屡次突围均告失败。最后兀术采用一个奸细的建议,利用老鹳河故道,开渠十五里,连通江河,让战船驶入长江,并以火器击退前来堵截的韩世忠水师,才得以逃脱。兀术大军刚逃出了韩世忠的包围,抵达建康,又遭遇岳飞所部阻击,又被打败,岳飞收复建康。在黄天荡之战中,韩世忠以八千水师包围十万金军,两军相持达四十余日,虽未最后消灭兀术,却使金军从此不敢渡江。
皇帝听说金军撤兵,就又回到江南。他在逃难时曾经停留过临安府甚久,那里交通方便,江河湖泊交错,金人的骑兵无法驰骋,大大增加了赵构的安全感;又地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对于刚刚饱经流离之苦、热切渴望安逸生活的皇帝来说,无疑就是天府之国。于是就迁都临安,又过起享乐的生活。岳飞、韩世忠、白瑞等抗战将领仍然战斗在北方前线,宋朝的局势又算是安定下来。
金人看宋国一时难以征服,又想到议和。秦桧也是前朝的御史中丞,在靖康之变时被俘虏,和孙傅、张叔夜等人被关押于燕山。秦桧还以厚礼贿赂完颜宗翰,并提出议和的方针,金太宗就把把秦桧送给他弟弟完颜挞懒任用。
建炎四年十月,完颜挞懒攻打淮北重镇山阳时,命秦桧同行,并使计故意放秦桧逃走。秦桧与妻室王氏及婢仆一家逃至涟水,被宋军水寨统领丁祀的巡逻兵抓住。因秦桧随身携带许多金银财物,兵士们认为他是金国的奸细,准备杀他。
秦桧说:“我是御史中丞秦桧。这里有没有秀才,应该知道我的姓名。”
兵士们找来一个卖酒的王秀才,其实王秀才并不认识秦桧,可是身为一个秀才连丞相都不认识,会让别人笑他没见识,于是对秦桧作个大揖说:“中丞劳苦,回来不容易啊!”
大家以为王秀才既然认识秦桧,就没有杀他,并以礼相待,后来又把他送到临安。
秦桧到了临安之后,力主议和,正中皇帝下怀,很快就拜其为礼部尚书,赐以银帛。
张浚因在苗刘之变中勤王有功,颇受皇帝青睐。他与皇帝谈论关陕的重要性,皇帝就任命他为川陕京湖宣抚处置使,全力经略关陕,张仪的军队也被纳入他的部下。
自从兀术进攻江南的战事一结束,金朝将战略进攻目标转向关陕。建炎四年四月,金军长驱攻入潼关。张浚误以为金军主力还滞留江淮,打算组织关陕反击战以减轻东线的压力。九月,张浚集结刘锡、孙偓、刘锜、吴玠、赵哲等共计四十万大军,战马达七万匹,移师富平,以刘锡为统帅迎击金军。
此时,兀术军队近在下圭,金军主力完颜娄室却远在绥德,宋军完全可以先一举收拾势单力孤的兀术军,再来对付南下的完颜娄室。但张浚却数次致函金帅,要求约日决战。娄室大军移师富平,张浚还在学宋襄公,遣使约期。
金军允诺却不出战,以争取时间,部署战阵。张仪、王彦、吴玠都提出过防守建议,张浚不加采纳。十四日,双方决战富平,从清晨恶战至中午,金军有备而战,攻击最薄弱的环庆军,宋军各路皆溃,损失惨重。张浚杀赵哲,贬刘锡,但无补于大局。
富平之战失败后,宋军只能退保川蜀。金军乘富平战胜的余威,尽夺关陇六路,张浚命吴玠扼守大散关东的和尚原,控制由关陇入汉中的要塞,命张仪也归于吴玠部下。绍兴元年十月,金军为了夺取汉中,进窥川蜀,发兵进攻和尚原。金将又率师从凤翔出发,准备合攻和尚原。但张仪早就积粮练兵,列寨死守,因而两支金军虽轮番进攻,却无法实现合围的计划。
兀术闻讯后大怒,调集十万大军,发誓要夺下和尚原。双方激战三日,张仪先命“驻队矢”持强弓劲弩轮番怒射,击退金军;同时派出奇兵,断敌粮道;最后设下埋伏大败金人,敌军死伤以万计。兀术也身中两箭,逃回燕山。
次年二月,兀术、撒离喝率十万大军直扑仙人关,吴玠仅以一万军队阻击,后来张仪和白瑞的援军赶到,双方激战三日,金军渐被援军击退。三日后,宋军大举反攻,金兵全线溃退。仙人关之战让金朝认识到进攻川蜀时机远未成熟,金军从此“乃不敢窥蜀”。
绍兴四年三月,张浚受召回临安,他在川陕的作为遭到谏官的非议,因而被贬职。绍兴九年,吴玠病逝。张仪率部镇守川蜀,他加强战备,推广屯田,不断壮大军队实力,以图再进陕汉。
绍兴十年,抗金大军进军中原。金军的主力部队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金兀术正准备撤离开封,收复中原已是指日可待。就在抗金战争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刻,朝廷突然连下十二道金牌勒令各方将士撤兵。岳飞明知这是秦桧使的奸计,但如果不班师,辛苦组建的部队却无法保全,不得不忍痛撤兵。
此时中原百姓知道班师后中原又将沦为金人土地,皆拦道恸哭。岳飞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故意扬言明日渡河,吓得金兀术连夜弃城北窜,准备北渡黄河,岳飞等抗金大军则组织河南大批人民群众南迁,然后才撤离中原。这时,有一个无耻的书生,骑马追上金兀术叫道:“太子莫走,岳飞已经退兵,可以留守京城了。”很快金兀术又带军回到开封,不费吹灰之力,又占领了中原地区。
与此同时,张仪、韩世忠、刘锜、张俊、杨沂中等各路大军都被召回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