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儿坐在另一边瞪着眼睛看了楚歌半天,楚歌却只是一直望着云端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陈婉儿正了正身体,冲着楚歌问道:“你是宫里的?”
“嗯。”楚歌依旧未动。
“你是……皇上的妃子?”陈婉儿的语气中潜藏的紧张与不确定让楚歌心里不禁失笑。就算她不是,陈婉儿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吗?皇上的妃子可多了去了,照她这状态那么点的心恐怕担心不来。
“嗯。”
陈婉儿的脸色迅速变换。
“失望、难过、恐惧、犹豫、憎恨。”
“你在说什么?”陈婉儿瞪大双眼。
“你的表情,”楚歌指了指她,“全都写在脸上。”
这个女人……陈婉儿圆睁着双眼……太可怕了!其实陈婉儿还不知道即使是金雨嫣也不会如此明显的把每一个表情都显露无疑,在hou宫这样豪不掩饰自己的女人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了,也许她们曾经也这样无所顾忌过,但是到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茧里,一层又一层,终于她们再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下,于是这一辈子永驻在黑暗里,自己都不知道她们其实早已适应。
楚歌平静地看着陈婉儿,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女人,她们连认识都还算不上。她只是觉得如果这个女人进宫她的真表情又能保持多久?她只知道那些寥寥无几的“真”面孔的人都没有活得太长久。
“你真的想进宫?”楚歌淡淡的说道。
“诶?”陈婉儿惊慌地看着楚歌。
“不用掩饰,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才没有掩饰,我就是喜欢皇上怎样?”陈婉儿直起腰背打气一般。
“在祭天时见到皇上并喜欢了?”
“你怎么知道?”
“呵呵,因为你刚才在屋里说是在祭天见到的,而且除此之外你也没有其他机会见到皇上。你刚才盯着皇上看了半天装出一副苦想的样子不也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陈婉儿吃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随即掩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是想吓退我然后自己霸住皇上吗?”
“呵呵,”楚歌忍不住失笑,“首先我没有霸住皇上,其次即使没有我皇上也不会是你的。你以为我很可怕?可是在hou宫像我这样的女人有很多,甚至有的犹有过之。”
“可是我有我的容貌,难道你不觉得我很漂亮吗?”
“容貌?除了容貌你还有什么?容貌只是进入hou宫的令牌,却不是……”通向巅峰的令牌。看着沉吟的陈婉儿楚歌微微一笑走向远处对她温暖微笑的齐鸢。
陈婉儿突然低声道:“你不会阻碍我吧?”
楚歌忽而一笑:“我为什么要阻碍你?进不进宫是你的事,如果你觉得hou宫适合你的话。”
“会失去很多吗?”陈婉儿抬起头看着楚歌的背影。
“不是失去,是牺牲。”楚歌望着齐鸢,眼神一刹那飘忽,转瞬即逝。
欲雪跟在楚歌后面想了想又转到陈婉儿面前:“陈小姐你还会牺牲自我,还有你很难再见到你的父母,在宫里没有人会宠着你,让着你。你觉得真的值得么?”
陈婉儿看了看欲雪又看向已经走远的楚歌和齐鸢:“她也是么?”
“主子……她和你不一样。”欲雪说完匆匆追着楚歌的背影而去。
陈婉儿坐在原地,第一次觉得思考是这么一件让人头疼的事:“要改变自己吗?”她盯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道。站在远处的贴身侍女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披风,轻声说道:“小姐,晚上天寒,小心着凉。”
陈婉儿看着她又看了看亭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陈咏良正关心地看着她。
“女儿,楚贵人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了?”
“爹,女儿喜欢了皇上好多年所以您才想帮女儿,您劝过女儿,但是女儿不听。可是现在,爹,女儿想要和皇上在一起,又不想离开。爹,您说我该怎么办?”
“我的女儿张大了,想的这么多。你才十七,不用考虑这么多,顺着自己的心走就行。”
“顺着自己的心……”
“歌儿,你跟那个陈小姐说什么了?她怎么变得那么安静?”马车中齐鸢对楚歌说。
“你很关心她?”楚歌闭着眼睛靠在靠垫上。
齐鸢哑口,须臾,失笑道:“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只是让她明白在宫里不会再有宠爱她的父亲。”
车厢里一阵静默下来,半晌齐鸢低声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楚歌心中狠狠地一颤,她抬起头看着齐鸢,声音有些浅浅地嘶哑:“你说什么?”
“关于你父亲楚廉的事我很抱歉,我有过让将士劝降,降者不杀,但是燕国的人很坚强,出乎我的意料。”
楚歌暗暗松了口气,心里不只是什么滋味。
“歌儿,你……恨我吗?”齐鸢看着楚歌,四目对视却有些让人不安的因素溢满车厢。
“曾经恨过。”楚歌淡淡的说道。
“那现在——”
“人各有命,”楚歌打断齐鸢,“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
马车平稳地驶进皇宫,楚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如往常地走进房间,她背对着欲雪,淡淡地吩咐道:“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欲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是。”回过身又道,“主子你也早点睡。”
门“吱~”的一声关上,楚歌仿佛卸下全身的疲惫般爬到床的一角把自己缩起来。
“父王!”
“母后!”
“我的女儿……好好地……活下去。”
“你在树上干什么?”
“我帮你下来。”
“你恨我吗?”
窗外的月光晴好,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透过树叶漆黑的阴影摇下一地细碎的月白光斑,夜色如旧,只是寒凉如水。
“皇上。”图印上前一步。
“再看看吧,如果她还是放不下就……”顿了顿又道,“身为一个皇帝是不可能把一个对他心怀怨恨的危险女人放在身边的。”齐鸢的眼前仿佛又出现楚歌缩在床角,双手环膝,头深深埋下的样子,浑身都溢出浓浓的哀伤。
“是。”图印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