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
“嗯。”
“你......还......记......得......娣媚......不?”贡翔低了头,轻声问。
“娣媚?”
老母亲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捋了捋耳边缕缕白发,将它们往头巾里裹。昏黄的灯光映着老母亲干瘪裂痕累累的嘴唇。
“嗯,娣媚。您还记......得她......不?”
贡翔走到油灯前,挑了挑灯芯,屋子里稍稍亮晃了。
“呃......”
老母亲闭目思索,许久,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却不在她脑海里泛起一丝一毫的清波。也许,老母亲再也记不起娣媚是谁了。时间久了,很多东西容易淡忘,尽管你试图去强留住它们。
“阿妈,娣媚,小时候经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您不......记得她了吗?”
“那时候,我和娣媚一起上山拾柴禾;一起去田里打猪草;一起到地里放牛......你真不......记得了?”贡翔仰起了头,看母亲似乎记不起娣媚是谁了,继续说。
老母亲合了眼,思索。
油灯欢快地跳跃着。屋里亮晃晃的。
”娣媚?刘三能家那个姑娘?”老母亲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咕哝说。神情里还有些疑问。
“嗯,嗯。对,是她。”
贡翔不禁一乐,脸上泛起笑意。
“哦,哦。”老母亲坐累了,接着躺下了。垂垂老矣的老母亲的身影随着油灯光闪烁。
屋外,夜格外的静。偶尔听见风飘走的声音。
沙沙沙。
丝丝丝。
月光洒了一地,小路悠长通亮,一直通往寨子的另一头。
晚风提了清冷的灯,点燃了百家灯火。
寨头,流岚。
很静的一晚。
贡翔草草架起了火,火苗渐渐旺了。
“娣媚现在哪里呢?”老母亲并没有入睡,她侧过身来望着炉旁的儿子,说。
“哦,她,她......改......嫁到邻村李家了。”
“呃,唉!都是苦命的娃子呀。生来都是遭罪的命......”
“嗯......”
贡翔低了头。
“阿妈......”
“嗯?啥事?”
老母亲欠欠身。她想再坐起来,可又躺下了。
“娣媚......男人......死......了......现在就......她和一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婆婆。”
贡翔低了头,更低了。
“哦,哦。”
“苦命的娃......”老母亲摇摇头,叹息。额前洒下缕缕斑白的头发,遮了沟壑纵横的额头。老母亲昏黄的眼溢满了清冷的柔光。
“嗯......”
晚风飘过,笃笃笃的叩门声。
”阿妈,我......想......去......帮......她。“贡翔低声说。
”哦,哦。去吧,去吧。“老母亲一如往常的宽容道。
”嗯,嗯。”
贡翔仰起了头。头上落了灰烬,一点点。
“你和娣媚自小青梅竹马,玩得来。娘明白你的心思,去吧,去吧......”
老母亲转了身,背对着儿子,说。此刻,老母亲落下泪来。
“阿......妈......谢......谢......”贡翔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老母亲睡了。苍老的鼾声。
炉火也渐渐燃尽了,留了一堆灰烬,点点星火镶嵌其中,却也分外耀眼。
贡翔回自己的屋了,就像刚退伍回家那会,他拿起锄头把子修理起来。很认真细致。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照进贡翔的心头。
满满都是幸福的气息。
明天,该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