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我回来了。”
“哦。”
老母亲下了床,将一双枯瘦的脚插进拖鞋里,露了干瘪的趾头。她听见门外嘎吱的声音,撩撩额前的白发苍苍。屋内的门是半掩的,一道光照进小屋里,透过狭长的门缝望去,屋外群山的身影早已隐没在苍茫夜幕里,清冷的天映着拂晓的阴霾。老母亲正要前去开门,儿子已经进屋了。
“今天忙吗?”老母亲走过来,嘟囔说。
“还......好。”
“吃了吗?”
“没呢。”
“饿了吧?”
“嗯,有点。”
“哦,娘给你烧饭去。”
老母亲往灶头走去。
“阿妈,我来吧。”
贡翔丢了锄头,跑过去拉住母亲。
“好......”
“你做......你做......”老母亲咕哝。
贡翔取了火柴,点了油灯,他挑挑灯芯,屋里有些亮了。接着照以前做饭的模样烧起炉子来。缕缕青烟顺着炉子往屋顶爬升,缭绕在屋头。
“阿妈......”贡翔低声说。
“嗯。”
“你......觉......得......娣媚......怎么......样?"贡翔压低了声音,手里拿着一把柴草,扭成了曲折模样。
”娣媚......“老母亲似乎听得不是很清楚,她倚着柱头,望着儿子,望着缕缕青烟。
”嗯,娣媚。“贡翔稍稍提高了语调。
”哦,她怎么了?“老母亲略有所思,咕哝。
贡翔往炉子里添了柴草,锅里的水涨起了泡泡,一团雾气围了锅罩弥散,久久散不尽。
“她,没什么......”
“哦。”
老母亲见儿子话语未尽,接着说:
“真没啥事?”
“没,没,没事。”
贡翔抬了甑子,罩在锅头上,他掀了甑盖,用留在里头的勺子调起饭来,这样可以使饭之间多些空隙,容易烧好。
“哦。”
老母亲撑了拐杖,正要往床头走去。
“阿妈,我......想和......娣媚......一起......过......日......子......”贡翔说得很大声,说得很坚定。
老母亲已经蹒跚到了床头,好像没有听见儿子的话。贡翔见母亲没有应答,便不再想了,他一心烧起饭来。
屋外,一轮孤月洒下淡淡清辉,漫天的月光映着暗淡朦胧的群山,参差出夜幕茫茫中的小屋。
夜,一如既往,静谧。
老母亲躺在床上,迟迟不眠,她听见了儿子的话,不知道作何应答,她枕了枕头,思考着。
贡翔正往桌上摆饭,一缕淡淡的腊肉香味。热腾腾的气沿着桌缠绕升腾。
“阿妈,吃饭。”贡翔拾起围腰揩揩手,叫母亲。
“阿妈,吃饭了。”
迟迟老母亲不见回答。
贡翔朝母亲床头走去:
“阿妈,吃饭嘞。”
老母亲转过身来,望望儿子,望望热腾腾的饭,眼里多了几滴泪。
“阿妈,可以吃了。”
“嗯。”
老母亲从床上起来,咳嗽几声,贡翔拾了鞋替母亲套上。
他搀扶了母亲朝饭桌走去,老母亲凌乱的头发散落在他肩膀上,脸上。
“阿妈,给。”贡翔递了碗给母亲,里面夹了满满的菜。
“嗯。”
老母亲眨巴干瘪的嘴,缓慢吃起来。
煤油灯罐里的煤油渐渐少了,尽管挑长了灯芯,油灯仍旧闪着微弱昏黄的光。
屋里,暗了。
老母亲吃了很久才将半碗饭吃完,她抿抿嘴,回到了床上,躺下。贡翔收拾了碗筷,也回自己的屋了。
油灯还没吹,就自己灭了。
院落,静静的。蟾光如雪,洒下清冷的光,映白了宽敞的院坝,几株桃树斑驳的影落在院里,谢了一地的枝枝蔓蔓。